屈原君,两千年前,你依威王附怀帝,体陨汨罗,绝唱耿诚,被尊为当今“识字分子”的“爱国”典范;你同时代的孔丘周游列国,朝秦暮楚,也被誉为华夏“圣人”。令人蹊跷的是,面对一个“国”子,你二位本是水火但却相融无妨,本是黑白但可同秀无碍:没有人借你屈原“忠君爱国”的标准去质疑孔丘周游列国的爱国情操,也没有人用孔丘事秦又事楚来点指你屈原忠君附帝的荒谬。
然而,或天意,或巧合。你的“忠”字为阴,孔丘的“孝”字为阳,眉来眼去,暗结珠胎。在隐去一个“私”字,拆掉一个“真”字之后,孕就中华自诩“爱国”的怪胎无数。令人叹为观止!
屈原君,看天下一代又一代悬梁锥股之辈,怀揣“孝”字简,头顶“忠”字符,心藏“权”字诀,万马齐喑竟奔庙堂,上演争宠夺幸丑剧。得宠者旋即心花怒放,身披黄袍锦缎,醉心卖灵窃魂。有道是:恩赐的红墙之内,只闻淫靡之音;掠来的碧瓦之下,尽泛护权之术。于是,“国”在哪里,“家”在何处,“民”居何方,谁人可知?!失宠者,瞬间变得“高尚”起来。自悲自怜之中,“爱国”情怀倒油然而生;愤愤不平之际,“忧患”意识倒从天而降。于是乎,悲情齐天并发,醋意平地陡泄;恍惚之中,爱权瞬变“爱国”,忧位立成“忧民”。
屈原君,纵观歪史正撰浩瀚,然“得宠”、“失宠”不过系君王一念之间;“爱国”、“祸国”实乃握宦臣一掌之内。如此翻来覆去,变幻无常,千年无休无止。只可怜,那些自冕“知识分子”的识字文人,独木桥上步你后尘,浑浑噩噩,陷身莫测之中,魂枉断,身怨亡,千年不醒;忠君旗下竟你遗志,疯疯巅巅,败灵龌龊之内,骨贱碎,腰羞折,数世不悟。真正可怜的,是那些千千万万说是被忧被患的桑民庶子,至今仍目不识丁,生计难为,既看不明治国的方略,亦读不懂苛税的恶文,更何能欣赏“离骚”之怨艾悱恻,领略“湘夫人”之绵绵缠音?
识字分子,好不虚伪!
屈原君,自你沉江之后,中华大地硝烟弥漫,“国”数度随君而变,“家”每每依臣而改。只不过,每一次改朝都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每一次换代都是国土凋敝,生灵涂炭。只可惜,云云“爱国”识字分子,仅断行破句有余,却启智彰慧不足。几千年来,识字分子明以“爱国忧民”为己任,实以“磕君乞荣”为心托;真真假假之中慧智全失,假假真真之下性灵尽殇。于是乎,不仅没有找到堂堂皇皇去“爱国”的渠道,正正直直去做人的善士,却倒是连“爱国”的最基本资源——卿卿性命都往往无法保住。荒唐的是,本来“国”是你的国,却要那些面君背民、助肘为虐者来告诉你爱还是不爱;本来“家”是你的家,却要那些售魂卖灵、为虎作伥者来告诉你亲还是不亲。于是乎,窃国者要人去“爱国”,若你真爱国不奉君则必遭没顶之灾;殃民者要你去“忧民”,若你真喝贼不护臣则必陷劳狱之苦。
一个方方正正的“国”字,本来天然让人敬让人爱。只可叹,阴差阳错千百年,被暴君贪臣乱涂,被糊涂文人乱抹,现已是满目苍夷,每笔每画都伤痕累累。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被偷梁换柱后的“爱国”二字已演变成不折不扣的紧箍咒。只不过,曾让那孙猴子痛得满地打滚的“定心真言”,或曰“紧箍儿咒”,不再是菩萨传,三藏念了,现在是人人都会念了。且熟练应用的程度若三藏有知,也定当自叹弗如!想当初,头有三只、臂有六条的悟空大圣,闹天宫,奚玉帝,何等威风。可怜,咒语三遍,即让他立地成佛。吾等凡夫俗子,何堪彼此朝夕不分,互咒千年,岂有不傻、不呆之理?吾等识字文人互相折腾,成为今天不知独立人格为何物,不知羞耻良知为哪般的浑世尤物,也的确是情有可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