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鱼儿·和辛幼安
最伤情、落花飞絮,牵惹春光不住。佳人缥缈朱楼下,一曲清歌何许? 莺无语。谁传道、桃花人面黄金缕。霍王小女。恨芳草王孙,书生薄幸,空写断肠句。江南好,花苑繁华如故。画船多少箫鼓。吴宫花草随风雨,更有千门万户。苏台暮。君不见、夷光少伯皆尘土。斜阳无主。看鸥鸟忘机,飞来飞去,只在烟深处。
“微倦的人,微红的脸,微温的风色,在微茫的街灯影里过去了 ”——俞平伯诗《致佩弦》
一九二三年八月的一个仲夏之夜,二十三岁的俞平伯与二十五岁的朱自清同游秦淮,归来后两人以同样的题目各自写出一篇游记,这便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散文双璧《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俞朱二人的文风与内蕴虽参差异趣,但有一点颇为投契,二人皆为五四后的青年学子,笔触之下流淌着一份温暖浓郁的人文关怀,一种“芭蕉不展丁香结”的青春的怅惘。词句之中虽也时透古色古香,但说是怀古吧,其间游动的讶然的揣思、羞涩的不安,都与旧式文人的兴废之感、治乱之叹大相径庭。“微倦的人,微红的脸,微温的风色, 微茫的街灯”,这既是俞平伯与朱自清眼中的秦淮,也是我们现代人眼中的秦淮。套用一段张爱玲的警语——“我们也许没赶上看见三十年前的月亮。年轻的人想着三十年前的月亮该是铜钱大的一个红黄的湿晕,像朵云轩信笺上落了一滴泪珠,陈旧而迷糊。”三十年前的月亮已是如此扑朔迷离,三百年前的春天又是什么光景,三百年前的秦淮又是什么情状呢?若想观览三百年前的秦淮,余怀的一卷《板桥杂记》——“怀黍离麦秀之痛,书攀今吊古之志,伤社稷焚灭,嗐物是人非”,当是别有情味的旅游指南。然而我们这里并不打算随了《板桥杂记》去追踪三百年前的月亮,却将随着这首《摸鱼儿》去探看三百年前的春天。“我的时代,我来感悟;我的历史,我来诉说。”看见词人余怀所坐的那只画船了吗?它正从三百年前的春水碧波间向你我幽幽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