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看到宜君农民画,我便情不自禁地想起诗人朱文杰的诗句:“究竟谁抄袭了谁,毕加索和宜君的山民对话。”
的确,接触宜君农民画已经有好多年了,而这种感受却一直强烈地震撼着我。记得,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期,我在文化部门工作,常到宜君,最先向我介绍宜君农民画的是著名民间文艺家王世雄先生。那时,他一头扎在宜君农民画的搜集、整理和创作的组织工作。一大帮婆娘、媳妇聚拢在文化馆创作室的大案板上,精心勾线描红。墙角支着一个只有在宜君梁上才能看得见的铁炉子。那火炉虽然低矮,但肚子却鼓得圆圆的,一腔炭火燃烧着、奔涌着。上面坐着一柄锈痕斑斑的大铁壶。沸腾的壶水不停地呼啸着,蒸汽弥漫了一屋子。虽是数九寒天,整个屋子却暖融融的。那一年,宜君县刚刚被国家文化部命名为“中国现代民间绘画画乡”。此前,宜君农民画已先后多次赴京展出,许多作品还漂洋过海,一时,专家学者纷至沓来,宜君农民画名声大噪,社会各界一片赞誉。
细想起来,宜君农民画,从她一诞生就能引起专家学者的极大关注,在艺术界产生震动,这是必然的。因为她的每一条根须都深深地扎进宜君这块古老而神奇的土地上。宜君位于黄土高原的南端,北依人文始祖轩辕黄帝陵所在地桥山,南出雄关金锁便是一望无垠的八百里秦川,西接唐代避暑圣地玉华宫,东穿雁门山与中国文字创始人仓颉故乡白水相连。从地貌来看,如果说横亘渭北的子午岭是黄帝陵面对关中平原的一道天然屏障,那么宜君则处于黄帝文化的腹地。难怪,宜君历史文化积淀深厚。早在上古时,这里是彭祖的故里。战国时代,曾经教育出孙膑、庞涓、苏秦、张仪等一代军事家、战略家、外交家的纵横学创始人鬼谷子就在宜君云梦山隐居。孟姜女哭长城的故事不仅在这里千古流传,至今依然可以寻找到哭泉、女回山等历史遗迹。唐代,这里更是文华昌盛,一度成为皇家避暑之地。明代以后,随着国家政治中心的转移,陕北地区文化逐渐走向衰落,加之战争的蹂躏、自然灾害的不断发生,从而使这块土地人烟稀少、交通不便、文化封闭,这恰恰为完整的保留地域文化特色提供了条件。宜君农民画正是在这种特定的历史文化土壤中生长的。
宜君农民画,就其表现手法和艺术技巧来看,无疑是以传统剪纸为基本造型的。剪纸是一门原始而古老的民间艺术,它同民间音乐、舞蹈、传说故事一样,是人们在生产生活中赖以宣泄情绪、表达向往与追求的一种形式,这种艺术形式从古到今一脉相承,愈是落后封闭的地方,愈是古朴、纯厚。宜君农民画的作者大多是妇女,无论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还是七、八十岁的老太太,她们从小就受到母亲或婆婆剪纸艺术的熏陶,在长期的生活中,潜移默化的继承了祖先的传统剪纸艺术。宜君农民画其构图基本上运用的是剪纸技法,人物突出,藤缠枝绕,或花草、或动物,点缀其间,形散神凝、风流意动,整个画面布局和谐、线条清晰、形象明朗、内容生动,具有镂空般的强烈层次感和立体效果。其色彩基本上也保持了剪纸艺术传统的大红大绿和黑白相间的基调,多用红、黑、兰、绿、桔红为底色,画面色彩艳而不俗、繁而不乱,给人一种热烈明快的感受。就其表现内容来看,或以民俗为素材,如张彩花创作的《抓髻娃娃》是做“招魂”用的,胡麦兰创作的《娃娃系葫芦》反应的是人们对子孙延续的希望,冯秀荣创作的《鱼戏莲》表达的是男女之间的亲情,孟润风创作的《回娘家》反映的是山区人民的生活习俗,田亚莉创作的《打秋千》表现的是清明时节的民间习俗;或以民间传说、民间故事为素材,如《鹰踏兔》、《老鼠嫁女》、《老鼠看戏》、《猴吃桃》等,作者通过神话传说、故事表达自己的思想感情。当然随着社会的不断进步,宜君人民也逐步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自然,宜君农民画也免不了以讴歌现代生活为素材,如田亚莉创作的《涝池边的笑声》、《喂鸡》,田仙琴创作的《腰鼓》,董莲英创作的《春耕》,田星创作的《龙舟》等,都从不同角度反映了当代农民的精神风貌,抒发了他们热爱生活、追求理想、向往美好未来的朴素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