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厨房门口听爸爸骂我,很大的声音,邻居家的小孩趴在门口探头探脑,我很尴尬地站着,端着盘子,他的手一直指到我脸上,我双手护着盘子生怕它掉到地上招来一顿毒打。 自从妈妈离开家后,爸爸就变成了这样子。那天我在上课,妈妈来学校看我,一切都很正常,她理了理我衣角,说了句下午放学早点回家。放学后老师留我做值日,我向同桌说让她帮忙,背着包一溜烟跑了回去。在回家的路上,我看到班主任领着他孩子迎面走过来,赶快躲到一家小店铺里,看着他们从我身边经过,我才乐悠悠地往家走。 打开门就看到爸爸坐在沙发上抽烟,听到我开门的声音抬起头把烟灰缸丢向我,头一偏,烟灰缸砸在墙上,“咣当”一声,我愣了。 “滚,你怎么不跟着跑呢?滚出去永远别回来!”钥匙链在手上缠绕着,我拼命地解却解不掉。爸爸走了过来,踢了我一脚:“你妈都跑了,你怎么不跟着跑啊,你娘俩都滚出去别回来啊!”我怯怯地看着他,理不清思绪却又不敢问。我惊恐地看着爸爸血红的眼睛,想着妈妈下午去学校看我时安静的表情,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那天晚上我被邻居阿姨拉她家里住了。爸爸不停地吼我,不停地摔东西,嗓子都喊哑了,我去给他倒了杯盐水缓解嗓子充血,他抓起水杯一把泼在我脸上:“你滚啊,跟你妈一起能滚多远滚多远!”温盐水顺着头发往下滴,和泪水混合在一起,邻居阿姨在凌晨2点时把我领到她家,和她小女儿睡一起,我蜷缩在被窝里哭了一夜。 第二天,我没带书包去上课,我的钥匙在他撕打过程中掉在了地板上,不知道最后又被踢到了哪里,爸爸没起床我也不敢去敲门,他折腾了一夜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也许一觉醒来一切都会好转。 上学的路上我把双手插在口袋里,低着头,习惯的走在每天都要走的路上。不同的是,我没有了欢乐,也似乎没有悲伤。路上有同学和我打招呼,我木然地应着。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偶尔抬头,看熟悉的草木和街上匆匆而过的行人,依旧亲切却遥不可及。从前,宛若一场清晰的梦。 老师让我起来回答问题的时候我在数手上的伤痕,我不知道是昨天被钥匙链划上的,还是在撕打过程中扯伤的。老师喊我起来背课文,同桌推我起来,才想起还没有背书,老师走过来拨开我头发看着眼角的伤痕问我怎么了,我说不小心摔跤撞到的,声音小到自己都听不到。老师拍拍我肩膀让我坐下,周围窃窃私语,我尴尬地把头埋在书桌上不肯抬起。 这天是我的十六岁生日,两周前好朋友们都说好了去给我庆祝生日,放学的时候,大家一起围在我桌前很是兴奋的样子,我小声地拒绝了,说我不舒服,还有事,说完从人群中挤开飞快地跑回家。 到家不到十分钟朋友们全来了,他们唧唧喳喳地笑着进门,大喊亲爱的生日快乐的时候,我拿着扫帚手足无措地站在院子里看着他们,赶快迎他们进屋,心里不停地祈祷着爸爸今天不要早回来,一定要加班。这是我那个生日许下的唯一心愿。 在大家插上蜡烛的时候,我从厨房端着菜出来,爸爸回来了,他又喝了酒,看到我就骂,很大的声音,同学们呼啦啦从屋里跑了出来,我尴尬地站着,端着盘子,他的手一直指到我脸上,我双手护着盘子生怕它掉到地上,同学们见势全走了,随着关门的声音,我手里的盘子终于“啪”地掉在地上,碎了。那一刻真安静,只有蛋糕上的蜡烛,不知道在为谁默默的燃烧。 蜡烛烧到了尽头,我才拖着麻木的双脚回房,默默地把蛋糕收起来放进冰箱,爸爸不依不饶地跟进来把蛋糕取出扔了出去,我想拦已经晚了,眼睁睁地看着同学们送我的蛋糕摔在地上,涂抹成了一幅惨白的画。 爸爸说,滚外婆那里去吧,别让我再看到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