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普 2000年夏天,3个月大的普普走进了我的生活。粉嘟嘟的小脸,长长的睫毛,乌溜溜的大眼睛,藕一样的胳膊腿。看到我,她会手舞足蹈咯咯地笑出声来。我却没办法喜欢她,她太像那个女人了。 晚上徐源手忙脚乱地给她冲奶粉,徐源手重,不知怎么弄疼了孩子,普普大声哭起来。我翻过身去,装作没听见。 徐源回到床上,叹了口气。半晌,他说:把妈接来吧,我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我冷冷地给了他一句:我受苦受累也就罢了,难不成让我妈也来给你们老的小的当老妈子? 白天,徐源上班前,千叮咛万嘱咐,生怕我虐待普普。我坐在电脑前不抬头,也不答应,兀自做我的设计。 家里只剩下了我和普普。我站在她的摇篮边,阳光下,普普很安静、均匀地呼吸着,偶尔小嘴一吮一吮的,还像是在吃奶。我伸手摸摸她肉肉的小手,心里不是不喜欢,只是不能接受。她不是我的女儿,她的存在只能提醒我婚姻的不美满与失败。一想到这些,心里就难免恨恨的。 刚刚在电脑前坐定,普普就在婴儿房里惊天动地地哭了起来。我跑过去,尿布没湿,给她冲了奶,奶瓶碰到她的嘴,哭得越发厉害了,脸憋得通红。我试了试奶嘴的温度,不热啊!我不知道拿这个小孩子怎么办,束手无策地站在小床边,厌烦地说:哭,哭,就知道哭。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普普响亮的哭声。我突然很不耐烦,不知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是个头。 这个叫普普的婴儿像是一件战利品或者说是一根刺进入了我的生活,她是老公徐源一次肉体“走私”的副产品。一场拉锯战下来,徐源选择了婚姻选择了我,他回归家庭唯一的条件是希望我可以善待这个孩子。为赢得这场战争,我一口答应下来。 徐源说让我给孩子起个名字时,我说叫普普吧,普普通通,正常地成家立业,别像她妈一样,做狐狸精。话说得很难听,徐源的脸有些白,他低下头,说:普普,你妈妈是希望你平平安安地长大呢! 这个男人只是一时走神,犯了错,这段时间我看得出他在努力挽回这段婚姻。 孩子没错,但是她的存在无时无刻不提醒着我,徐源曾经的背叛,这让我很难受。 普普哭得有气无力的,我把她抱在怀里,泪水顺着我的脸颊往下淌。这个会叫我妈妈的孩子,我该如何与她相处呢? 很奇怪,抱在怀里的普普突然之间就不哭了,她哦哦地似乎是在跟我说话。我抱着她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感觉自己很像是一个母亲了,感觉很奇妙。 我打电话给她,我说:我不能控制自己,我害怕我会伤害到这个孩子。她沉吟了一会,说:我去帮你带吧! 母亲 她是我的继母,准确地说她是我的小姨。我11岁时,母亲患了宫颈癌,在生死线上挣扎了两年,还是走了。后来,小姨成了我的母亲。家里贴上大红喜字那一天,我被众人怂恿着,让我管小姨叫妈。不知为什么,我突然觉得这个穿一身红衣的女人是有阴谋的,是她抢了我妈的位置。我哭着骂她、踢她,让她滚。父亲给了我一巴掌,这是他第一次打我。我想起邻居说的那些话:有后妈就有后爹。心里冰一样冷。 小姨跟父亲大吵了一架,说:玲子没妈了,再不许你打她。我并不领她的情。我不理她,不叫她妈也不叫她小姨。家里被我弄得愁云惨雾的。 无论我怎样无理,无论我怎样和她闹,都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她给我买来吃的穿的,我固执地不要,她仍会固执地再买给我。而她自己,则一年四季穿她那件褪了色的红衣服。 有一天,我起夜,路过他们的房间时,听到父亲说:若是再生个儿子就好了。我的头嗡了一下,我害怕成为这个家的局外人。我穿着睡衣跑了出去,外面下着小雨,很凉很冷。我不知往哪跑,路边的路灯很凄惨地亮着,我站在一盏灯下,哭着喊妈妈,哭得天昏地暗。一个人把我抱进怀里,她说:玲子,这辈子我只有你一个孩子,我答应过你妈的。 那是母亲去世后,我第一次抱住她。那晚,我睡得很安稳,恨一个人,是件太难太苦的事了。 后来的日子不好不坏地过下来。直到我结婚,我都没跟她特别亲,也没叫过她一声妈。 与徐源闹的那些日子,小姨倒是给了我很大支持。她问我还爱不爱徐源,如果爱,那就选择原谅与包容;如果不爱,快刀斩乱麻,重新开始生活。 我听了她的话,决定做普普的母亲。 母亲和普普 小姨来了,徐源长长地舒了口气,我也暗暗地松了口气。 小姨抱着普普,说:多漂亮的小公主啊,可比你妈妈小时候漂亮多了。她说我是普普的妈妈时说得很自然,就像我跟这个孩子从来就是骨肉至亲一样。 小姨心肝儿宝贝地疼着普普,冷了热了,伺候得无比周到。我在电脑前工作时,她故意把孩子抱到我跟前,说:看看你妈妈多辛苦,你长大了,一定要好好疼她哦。我不耐烦,小姨就说:哪有妈烦孩子的。 小姨一会支使我去蒸奶瓶,一会让我给普普换尿布。我推脱,说:咱雇个保姆吧!小姨说:嫌屎尿脏?你小时候你妈可没嫌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