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呀。父亲说痛时,他的心脏有如铁锤铁钉砸向自己在流血般痛楚。 一念之间,他想,如果停止这一切,当生不再是欢,时间变成酷刑……他不敢想。 父亲断断续续地说,“你要体谅你妈,她糊涂了,年纪又大了……”这是父亲挣扎着趁还残存的理智说出的遗言。 出了医院,夜色薄蓝,路人看见一个男人抑止不住地嚎啕大哭。有泪洒在柏油路上,却看不到痕迹。 到底也只撑了半年。——比医生原来说的多了三个月。 想静静地哭一场都不能。 他结帐,联系殡仪馆,发讣告,感谢领导、同事、亲友的客套话及照场。身体轻飘地像被抽空的木乃伊。 追悼会上,他的手机响了,“有事没?没事出来喝酒吧?有几个朋友在。” 忽然想起偶尔看到的一句话,“今天,母亲死了,也许是昨天。”他怎么跟那端的喧嚣笑语说人生的至大至悲?说出来也不过这么轻飘。 而他又怎么敢不去?他欠人家三十多万。 也就是父亲多活的近一百个日子。 丧仪一结束,他小声对母亲说,“妈,我得出去一趟。”母亲已经哭得迷糊了,三两个亲戚搀着她。母亲的瞳孔恍惚好久,才看清他“哇”一声大哭起来,“拿刀砍死我,我怎么生出你这种不孝的儿子……” 人说孝即无违,一次次,他忤逆天意也忤逆母亲,他究竟做对了没有,他不能肯定。他只是别无选择。这一生,他想他是西斯廷壁画上的犹大,七生七世不能得赦的罪人。 那天,他还是去了。 母亲再也没有原谅过他。 而他,宁愿母亲恨他薄情寡义,怨他不够尽心尽力,他不介意母亲恨他十恶不赦,只要这样母亲能渲泄老来丧夫的悲苦。他明白,罪,也是责任的一种,必须终生背负。 药单上那些“自费”的字样;护士说再不能缴费就要停药的口吻;那些一扇扇关上的门;那些冷淡的笑容;闷热尘沙的大道上他越来越疲倦的脚步;他跟年长二十岁的已婚女人厮混过;他也曾经昧着良心,把质次价高的器械卖给客户…… 他永远不会提起,因为,“如果妈妈知道,她会哭的。” 读者:做一个儿子很难,做一个孝顺的儿子就更难了!宁愿背负骂名也不愿自己的母亲再次的受伤害。可是这能算不孝吗?或许这是个善意的谎言! (责任编辑:堇苓蒹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