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村里人发现徐朝清和她4个孩子不见了,一同消失的,还有19岁的刘国江。 “第二天下午,我们就到了这里,这个地方我以前打柴来过,知道有两间没人住的茅草屋。”说起当时的勇气,刘国江至今得意。 从此,和刘国江、徐朝清相伴的,就只有孩子及蓝天白云、大山荒坡、古树野猴,但没有闲言碎语。 带去的粮食很快吃完,刘国江就到河里去捕鱼,徐朝清则去挖野菜。他们在山林里摘野核桃、野枣,把木浆树叶摘下晒干,磨成面粉,以备荒饥。一天,刘国江在树上发现了一个蜂窝,他受了启发,开始自己养蜜蜂,酿蜂蜜卖钱,一直到现在。 他们还在房前屋后开辟了几块菜园,分别种上土豆、红薯、玉米。可一天夜里,一群猴子将即将成熟的玉米偷了个精光。 1957年6月,一场暴雨将他们居住的茅草屋屋顶冲垮,刘国江只得牵着徐朝清和孩子来到山梁上最高的一个岩洞,那儿成了他们临时的家。 最让他们恐惧的不是狂风暴雨,而是山里的野兽。“很多个晚上我都听到老虎在叫,声音好大,地都在抖。”说起老虎,徐朝清至今仍一脸惧色。那晚,她在岩洞里哭着对丈夫说:“我好想有间瓦房住”。 刘国江什么也没说,第二天一早,他就带着全家到两公里外的山坳里背泥巴烧瓦。一家人背泥巴背了一年,刘国江用石头砌了个窑子自己烧,又烧了一年,才烧齐所需的瓦。 “从山下带来的最小一个孩子5岁时掉进粪坑死了,我们后来又生了4个孩子,都是‘小伙子’接的生。1963年生老三刘明生时,我吃掉了家里最后两个鸡蛋。第二天,我趁他出去打野兔,悄悄上山挖野菜,他回来吓惨了。”用大山里的野菜和兽肉,徐朝清和刘国江将7个孩子拉扯成人,现在曾孙都有了。 他们有时也会下山,走4个多小时到最近的长乐集市买猪仔、买修路用的铁钎、送孩子到高滩小学念书…… 半坡头在高滩村背后的深山中,和村上原本只有一条荆棘丛生的小路相连,当年他们就是由这条路上的山。怕老伴出行摔跟斗,刘国江从上山那年起,便开始在崎岖的山崖和千年古藤间一凿一凿地开造他们的爱情天梯。 每到农闲,刘国江就拿着铁钎榔头、带着几个煮熟的洋芋一早出门。先在顽石上打洞,然后站上去,在绝壁上用泥土、木头或石板筑阶梯。饿了,啃几个洋芋;渴了,喝几口山泉。 现在刘国江已经由小伙子变成了老头子,铁钎凿烂20多根,青山白云间,他奋力打凿,修了半个世纪的山路。 “我心疼,可他总是说,路修好了,我出山就方便了。其实,我一辈子也没出山几次。”摸着老伴手上的老茧,徐朝清眼里流出了泪水。“我还能动!”刘国江伸手为老伴擦去泪水。两人旁若无人地互相心疼着,沉浸在他们的二人世界里。 “我不会让她干重活,她年纪比我大,洗脚水都是我给她打。”刘国江说。“我们两个一天也分不开。”徐朝清说,50年来,刘国江从来没将她一人留在家里过夜。不管谁有事出山,另一个准会在天黑前来到山下的独木桥等候,等心爱的人一起爬上爱情天梯回家——桥那头便是凡人的世界,他们没事从不过桥。 半个世纪过去了,二老的结婚证早已被虫蛀烂,当年的闲言碎语也烟消云散,但二老仍不愿下山。村里一名叫邹家明的长者说:“恁多年了,没人说啥子了。当年别人说三道四,他们就不晓得跑到哪去了,前几年才听说在半坡头上,那山恁高,又有老虎,我都没去过。” 二老的女儿们早已嫁出大山,儿子们也出山当了倒插门女婿。因为儿女在山外,老两口近年来与外界接触多了些,但他们仍不喜欢外面的世界。住在山脚下的三儿刘明生有空就会上山帮父母干点力气活。“我多次让他们下山住,可他们说习惯了山上的生活。” “她年纪大点,我能照顾她多久就多久。”刘国江说,他们二人约好,谁先走了,另一个就将其葬在山上,然后下山和儿子住,死后要运上山和老伴合葬。“娃儿大了,除了对方,没得啥放不下的,死了能一起葬在这山上就行。” 编者:他们是为了那美丽的爱情,远离了尘杂。在这个要房子要车子的年代,她有多么深的爱可以随着他过着野菜兽肉的生活?他有多么深的爱可以为了她在深山野林里背负起沉重的生活,并引以为骄傲?他们不愿意来到俗世,六千级的阶梯,几十年流逝的年华,彼此的满心的疼惜。古往今来文人墨客对爱情的诠释,在这条爱情天梯前,显得那么苍白与空洞。 (责任编辑:七月未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