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善”是一个时空性的范畴,任何一种具体的“善”都有实实在在受益的群体——至少对某个个体有益。作用的范围越小,它就是越小的“善”,作用的范围越大,就是越大的“善”。这是讲空间范围。在时间范围上,“善”是在一段整体时间上受益最大化的行为。因此,杀鸡取卵、涸泽而渔就不是“善”,因为只有短期效益,而没有长期效益。而且因为短期效益断送了长期效益,这其实是“恶”。
那么哪些才是真正长期和大范围的“善”呢?这里先借用佛经的说法:真正的大“善”是不仅对自己而且对他人和环境长期乃至永久有益的事——是大系统效益的最大化。《十善业道经》中列出了“十恶”:杀生、偷盗、邪淫、妄语、两舌、恶口、绮语、贪欲、嗔忿、邪见。以上十种行为不但害人而且更深地是害自己,是世间一切灾难动乱的来源。因此,“十善”就是“永离”这“十恶”。不但要有决心去“离”——坚决不做,而且还要“永”——长久坚持。想行善必从断恶开始!
由于缺乏足够高层次的智慧(“般若”或者说是“明”)而看不清长期和大范围因果关系的人,又怎么能分辨得出什么是真正的“善”呢?世上的绝大多数人都是这样不“明” 的人,因此他们往往都是为了短期利益和小集团利益在行其所谓的“善”,那当然不是彻底的“善”,而且很有可能是真正的“恶”。所以说“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美”和“善”这两个大问题解决了,别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有和无、难和易、长和短、高和低、音乐和噪声、前和后说到头都是时间、空间、数量、程度上的略有不同罢了,都是相比较而言的,本质是浑然一体的。
针对这种本质上浑然一体的世界,具体事物的差别其实也就是“五十步”与“百步”的关系,能看穿这一切,不去生出“分别妄见”,认识到这其实就是一个“大同”世界,那么采取“无为”的态度去对待世界,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无为”是《道德经》中非常重要的一个理念,而且经中多次提到“无为”,如果不能正确理解“无为”这个理念,对解读《道德经》会产生很大的误解和偏见。
“无为”不是“不为”,而是高层次的“为”,它和“有为”最大的区别在于“为”的基础。“无为”是建立在“无”基础上的“为”,而“有为”是建立在“有”基础上的“为”。
“无”和“有”都是“道”的有机组成部分,“无”是根本,“有”是枝叶。老子提倡“无为”,轻视“有为”,是因为“无为”才是“道”的“深根固柢”,而“有为”不过是“道之华而愚之始”,至于“妄为”,那是根本上违反“道”的,结果必然是“凶”的,是他所反对的。
建立在“无”这个宇宙终极特性上的“为”应该是怎样的呢?
那就是顺其自然,就是敬天知命,就是“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就是取法于宇宙天地的运行规则。详细的内容将在以后的章节里细说。
顺其自然也是一种认识自然和利用自然的方法,它是与那种人为的炸山填湖式的所谓“改造自然”相对的。它是和平地、和谐地、可持续的、可增值地利用自然。而这里的“自然”指的不仅有我们通常所说的“自然界”,也包括“人类社会”,尽管现代科学给它们做了严格的分类:“自然科学”、“社会科学”,但是《道德经》认为“大制不割”,这根本就是不能割裂来看的——本来它们就是一个统一完整的系统。
顺其自然就是尊重“道”、服从“道”、维护“道”,因为“道”是宇宙大规律,而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就是建立在宇宙大规律的基础上的。因此,基于“无为”这个理念的教化方式也是顺其自然的,那就是“不言之教”。
“不言之教”是什么呢?“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之令而自均”,这说的就是“不言之教”,哪里需要强行的政令呢?日升月落、星移斗转、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瓜熟蒂落、水到渠成,一切都是那样的自然流畅。
在这个自然流畅的大格局里,万物自由自在地以自己最适合的方式生长、壮大、开花、结果、衰亡。有必要对这个过程去干预吗?生成了非得去占有吗?非得去把持吗?非得去认为自己是“救世主”吗?就算有天大的功劳也没有必要去自居功德,自居功德是“道”所厌弃的一种恶习,是“余食赘形”,是自损功德的;而且功德的“业”一旦形成,就会在漫长的生命长河里起作用,而且会“辗转增胜”,所以不居功德,就永远也不会失去功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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