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在说“知人者智,自知者明”的时候,其跌久“自”,还是指人的个体自我,指我这个人。不过老子没有将自己的眼光停留在个体的自我意识上,他在继续向前探索,使自我意识得到了升华。
比如他说:
故圣人云: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
在这里老子直接用了“我”字来表示自我。不过这里的“我”已经不是一般的个人自我,而上升成了群体的自我,它代表着一群人、一种人,亦即圣人。
圣人与常人用什么区别?老子做了描绘。他说:
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德善。信者,吾信之;不信者,吾亦信之,德信。圣人在天下,歙歙为天下浑其心;百姓皆注其耳目,圣人皆孩之。
在老子看来,圣人不同于常人的地方有两点:一是,他“以百姓心为心”。也就是说,在他的身上凝结了众多人的共性。二是,他“德善”、“德信”。也就是说,在他身上凝结的这种共性,不是一般的共性,而是人身上共有的优秀品德,是善的品德和信的品德。这两种品德,标志着人的本性和本抟。由此看来,站在圣人的高度说,自我已经具有了人类代表的意义。
不过,在自我完全升华为人类自我的时候,也正是人将自己与其他物类并列起来的时候,也正是人寻找到了自己的源头,寻找到了自己源头的源头,寻找到了宇宙源头,并站在宇宙源头对自己进行观察的时候。
老子将宇宙之源称为“道”,将站在宇宙源头观察人、观察人世称为“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他说:
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谓道幻。
也就是说,能够知晓宇宙之源,能够站在宇宙的源头来观察现今的人世、现今的人,这才合乎事物的规律,这才能对现今的人世和现今的人有个透彻的认识。
为什么将宇宙之源称为“道”?为什么必须站在道的角度观察人?要理解这一问题,尚须继续顺着老子的思路往下走。
唯之与阿,相云几何?美之与恶,相去若何?人之所畏,不可不畏,荒兮其未央哉!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台。我独泊兮棋 未兆,如婴儿之未孩,儽儽兮若无所归。众人皆有余,而我独若遗。我愚人之心也哉!沌沌兮!俗人昭昭,我独昏昏;俗人察察,我独闷闷,澹兮其若海,飏兮若无止。众人皆有以,而我独载金碳似鄙。我独异于人,而贵食母。
在这里,老子首先列了圣人与常人的不同之处,其中包括:常人将人世视为节日的庆典,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高高兴兴,而我却淡淡泊泊,像一个未明的婴儿,混混纯纯;常人好像很富有,而我却昏昏沉沉;常人目光犀利,而我却愣愣怔怔;常人都好像有什么新的发现,有什么新的收获,而我却一直顽固守旧,显得又古老又孤僻。
其次讲了我与众人不同的源由。在老子看来,作为圣人的我,之所以与常人有哪此多的不同之处,原因在于我的身上集中了人们的共有的善笥和信性,而我之所以拥有善笥和信性,关键在于我“贵食母”。
什么叫做“贵食母”。
“贵食母”,就是注重遵照母体遗传给我的原本之性。
我的母体是什么?
在老子看来,也就是人类之本、人类之根,说的具体一些,就是创造出人来的自然环境,他称其为“天地”。
为什么是指天地而不是指某个人呢?
那就是因为,作为圣人的我,已经不再代表某一个个体的人了,而是代表出类拔萃的人,代表人类中的先进阶层,或者进一步说,它代表着人类。
在老子看来,人类是由天地产生,所以以天地为母体,他说:
天下有始,以为天下母。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其意是说,天下万物都有个开始,这个开始也就是天下万物的母体。这个母体不是别的,就是天地。在天地产生之前,宇宙混然一体,无形无象,无法用语言来表达,所以称为“无名”;天地是宇宙中出现的第一对有形有象,可以用语言表达的东西,所以称为“有名”。
天地是万物的母体,人是万物中的一员。当认识到这两点的时候,当寻找到了自己的母体并将自己与万物并列起来的时候,也就是人对自己有了类别自我意识的时候。
不过老子还没有停止自己的探索,他仍在创根究底,追寻人的最终根源,追寻天地的母体。
在他看来,所谓母体,那一定与子体不同;如果相同的话,那也就是子体自身了,如何称得上是母体?
人的母体不是人,而是天地;天地的母体也不是天地,而是与天地根本不同的东西。
天地具有多种属性,而最根本的属性是有形有象,可以看见,可以听见,可以触及,按照母体与子体根本不同的逻辑推论,天地的母体肯定是一种无形无象的东西,看不见,听不见,摸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