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他们相信:死亡就像是生命时间的河水在这一刻的瞬间静止。
科学家们研究,人类最初对时间和空间的把握其实是受到了生物学节律的支配,人们首先能感受到自身的心搏跳动和呼吸起伏。而死亡,就是这一切的结束。这使人类从心理上首先感受到了时间的流逝与生死的关系。
而人类天生的好奇心使他们注意观察身边的每一样事物。太阳的升起与落下形成的白昼和黑夜的交替,这也使原始人类发现了时间的流逝还伴随着空间的位移。
原始人类对于空间的感受则主要来自于长期的洞穴生活,人们用“高”和“深”来体悟空间概念。直到进入农耕定居生活,人们早期的半地穴式房屋依然带着洞穴空间的痕迹,人们开始学会人为的创造空间。有趣的是,房屋的搭造和墓葬的挖建,似乎都折射出了这种原始空间意识的运用:他们都在形成了空间的实体顶部加上了一个“盖子”。
今天,在非洲的一些原始部落里,仍然可以见到这种原始的痕迹:人们为死者建造了一个地下空间。当尸体被放进掏空的地穴后,人在坟墓的洞口盖上一个特制的盖子。
懂得埋葬死者是人类不同于其他物种的又一重要的进化标志,而建造坟墓是因为人们有了想象力,相信人死后会进入另外一个空间,那么,先民们到底把逝去的同胞送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空间中去了呢?
柳湾墓址里,随葬品中的彩陶摆放排列都十分均匀有序,多数摆在木棺内以及墓室的西侧,少量摆放在死者的头部、腿部和脚部。而很多彩陶器虽然纹饰精美,却都在器物口沿处缺了一个小角,而且一些彩陶身上留有一个小洞。难道这是当时制陶时的残次品吗?可是,如果是源于制作中的失误,为什么又会大批量的出现呢?那么,这会不会是当时为葬礼而实行的某种特殊的仪式?原始墓葬开始向探索者抛出了层层谜团。
要探讨原始先民们对死后世界的认识,就要先了解他们生的环境,这个给予了他们想象力的世界。
1953年春季的一天,在西安市东面浐河边上的半坡村,当灞桥电厂建设工地的推土机在轰鸣声中推开了刚刚解冻的大地时,人们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到处是尸骨。夹杂在土堆中的是一些石头制成的简单工具,还有很多破碎的彩色陶片。
不久,考古人员就赶到了现场,又清理出了一些完整的彩陶罐,并初步判断这是一个史前人类的遗址。一场大规模的发掘开始了,这是新中国考古史上的第一次田野考古发掘。
一个颇具规模的建筑群遗迹逐渐显露了出来,这是一座完整的原始氏族部落居住遗址。据碳14测定,半坡遗址的年代大约在距今7000年前,属于仰韶文化时期,它比柳湾的墓葬要早两千多年。
根据考古分析,半坡村落被一条圆形壕沟围聚在中央。遗址面积约5万平方米,分居住区、窑场和公共墓地三个部分。居住区面积3万平方米,分为南北两片,每片以一座大房子为中心,周围有一些小房子。居住区东北边是制陶区,分布着数量众多的大小陶窑,可以看出制陶工艺已经成为半坡先民主要的手工业。
正因为氏族社会十分重视血缘关系,氏族成员必然在氏族中生,在氏族中死。居住区的北边就是公共墓区。墓室为竖穴土坑,众多的墓穴排列整齐,方向都朝着西面。就在这里的墓葬中,考古学家又有了新的发现和猜想。
在半坡人看来,人死后的归宿地应该是另一个井井有条的世界。不管这名死者是因为狩猎负伤还是因为疾病而亡,他的同伴们在为他布置这个墓穴的时候都不会忘记把彩陶放进来作为陪葬品。摆在小腿上的彩陶都是常用的生活器具。这名死者生前断了两根手指,因此要用自己的或他人的手指来陪葬。陶瓶和陶壶用于随葬时,常常会在口沿部位打一个缺口,并且放在特定的位置上。
时隔两千多年,青海柳湾的原始先民竟然还保持着相类似的丧葬习俗,陶器口沿上的缺口原来是人为敲开的。那么这种小破坏是为了什么呢?
据人类学家分析,在当时原始人类意识中,还没有产生后来宗教中彼岸世界的观念。他们认为死亡只不过是人体的暂时睡眠,而人的灵魂会自由的游走,随时回到故乡。那么,招魂的重要方法就是用陶器盛满美食。
这种风俗至今还在民间得以延续,不少地方葬礼上,总是为死者献上佳肴,并抛洒纸钱,祝逝者一路平安。
那么,数千年前这些随葬彩陶器口沿上的缺角是否也是为了死者的灵魂而准备的呢?
对魂灵的想象到底是否在原始人类中就已经产生了呢?答案恐怕还要在深埋于历史中的那些稚拙的原始痕迹中去寻找。而在大部分原始遗址中,除了出土的各种生活用具,也就只有彩陶身上那些神秘莫测的纹饰在悄悄记录着一些精神性的寓意。
这是西安半坡博物馆的大门,它的造型十分特别,最引人注目的就是这个标志性图案:人面鱼纹。
2006年5月,一个隆重的展览在这里举行,这就是人面鱼纹盆的回乡展。因为这件人面鱼纹盆是当年半坡出土的最重要的文物之一,因此,它的回乡展览在当地引起了轰动。
这件陶盆上最令人回味的就是这神秘的人面鱼纹了。它的画面由人和鱼组成,人在中心处于主体地位,圆圆的脸上有一对眯成缝的眼睛,嘴巴两边噙着两条鱼,简单的笔触却能惟妙惟肖的绘出一幅安详的神情,既天真又透着几分诡异。
人面鱼纹中圆形人脸的嘴边、耳边和头顶都有鱼形的装饰,在对称中透出了一份庄重与和谐。这般情景显然已不再只是对日常生活画面的写实,那么,人面与鱼的融合到底有何寓意,这是否与原始人类对魂灵的想象有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