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思过崖上面壁时间未满,听到封不平、成不尤等前来华山逼师父让位,顾不得自己武功是否能敌,就挺身而出,与来人死斗,结果身受重伤。岳不群误会他私藏“紫霞秘笈”和“辟邪剑谱”,他从不抗辩,虽然被监视,也从未有任何怨言,他想“只要心中无愧,此事总有水落石出之时”。
小师妹岳灵珊移情别恋,爱上了他师弟林平之,他自怜自伤,从不怪罪他无情,并且不管婚前婚后,他都关心他的幸福。五霸岗会后,岳不群传书天下,把他逐出门户,他惊骇伤心之余,也不敢有丝毫埋怨,反而心中萦绕着“师门恩重,师父师娘于自己向来便如父母一般,不仅有传艺之德,更兼有养育之恩,不料自己任性妄为,竟给逐出师门”。他“料想师父写这些书信时,心中伤痛恐怕更在自己之上”,一意的自责,为师长开脱。
任我行复出,听说他被逐之事,准备将华山派折辱一番,为他出气,但他断然阻挡,表示被逐出门墙,乃自己的不是,要求任我行宽宏大量,“别跟我师父、师娘,以及华山派的师弟、师妹们为难”。
嵩山派好手大举南下福建,抢去林平之家的“辟邪剑谱”,他奋力夺回交给岳不群,又在夺谱过程中杀了两人,他一力揽在自己身上,表明华山派与杀人之事无关。
深恩负尽,死生师友为了救任盈盈离开少林寺,他被安排与岳不群比武,从头到尾,一意对“师父”忍让,不肯使出绝招,当阴险的岳不群连续以“浪子回头”“萧史乘龙”等剑招骗他可能重新收录门墙时,他大喜过望,后来虽然想到任盈盈的自由重于一切,不经意刺伤岳不群手腕,但立即弃剑跪倒说:“师父,弟子罪该万死。”而他“师父”则当胸赏他一腿,踢得身子飞起,落地时人事不知。
嵩山大会时,他已是恒山派掌门人了,岳不群又以几句温言,诳他可能重返师门,他当时跪下说:“师父、师娘,弟子罪大恶极,今后自当痛改前非,尊奉师父师娘的教诲,只盼师父师娘慈悲,收留弟子,重列华山门墙。”等左冷禅问他对并派意见时,他表示“岳先生”是他启蒙传艺恩师,他恒山派以华山派的意见为意见。但这次他又上当了,岳不群先以感情套牢他,自己不但主张并派,而且还使出辟邪剑法,取得五岳派总掌门之位。此时林家“辟邪剑谱”下落已明,是他“师父”吞没而赖在他身上的,而他也不恨,只想到学了该“剑法”需引刀自宫,会变得不男不女,因此要离师父远一点。
岳不群性情大变后,行径卑鄙到左道旁门之士也不屑为,宁中则为此万念俱灰,引刀自戕,当时令狐冲“惊得呆了,张嘴大叫,却一点声音也叫不出来”,过了好大一回才哭出声来,哭完之后凄然说:“师娘的大恩,那是终生难报的了。”他长记“一日为师,终日为父”的古训,对岳不群,始终宽容再宽容;在宁中则被逼死后,任盈盈要他杀岳不群以为师母报仇,他不肯杀;岳不群为翦除任盈盈,他不得已提剑相斗,虽获胜而仍忍手不杀,为此自己反而几遭毒手,但他也没有怨恨。
任盈盈后来把岳不群制住了,觉得此人武功高强,心计毒辣,比诸魔教徒众还邪恶百倍,必欲除之才心安,可是令狐冲依然想要救他,要求盈盈放掉他,因为:“他终究曾经是我师父,养育过我,我总是不能杀他。”接着在华山玉女峰山洞外,他与盈盈又中了岳不群的奸计,几乎双双毙命,索性当千钧一发之际,仪琳赶到,一剑杀了这个伪君子兼阴谋家,至此才断绝他与岳家的关系。不过,人虽亡去,而他对其师娘和师妹恩义之怀念,总是天长地久,永无绝期的。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令狐冲悍不畏死,他真的威武不屈,只要大义所在,他有置死生于度外的气魄。先看杀人名医平一指第一次为他治病,因为治不好,过意不去,因而送了十粒“镇心理气丸”,要他每十天服食一粒,可延百日之命。他的反应是要平一指留着药丸救别人,因为自己“多活十日八日,于人于己,都没什么好处”,这一说,令杀人名医由衷慨叹道:“生死置之度外,确是大丈夫本色,可惜!可惜!”第二次在五霸岗,平一指于详斟他身上的各种病象之后,还是束手无策,不得已,嘱咐他必须戒酒、戒色、戒斗,若三件事都能做到,“或许能多活一二年”。他听了之后,哈哈大笑说:“人生在世,应当畅情适意,连酒也不能喝,女人不能想,人家欺到头上不能还手,还做什么人?不如及早死了,来的爽快。”说完,再不理会平一指的表情,大步踱出去与桃谷六仙喝酒。
击筑弹铗与谁论其次是被岳不群逐出华山派,正邪双方人人与他为敌,天下之大,已无处容身,那时候,少林掌门方证大师要收他为徒,让他托庇于少林门下,不但能学到神妙的“易筋经”内功,化除体内八道异种真气,救得性命,而且以少林寺的威名,江湖上的确再无人敢向方证大师的徒弟生事。利弊得失,清楚的不得了,换上别人,早已伏下身去,叩头喊师父了。但令狐大侠不一样,他倔强的想起:“大丈夫不能自立于天地之间,觍颜向别派托庇求生,算什么英雄好汉?……师父不要我,将我逐出了华山派,我便独来独往,却又怎地?”他向方证叩了几个头,朗声说:“晚辈既不容于师门,亦无颜改投别派,大师慈悲,晚辈感激不尽,就此挥别。“然后他走出少林寺山门,心中苍苍凉凉的想:“正派中人与我为敌,左道之士人人要杀我,令狐冲多半难以活过今日。江湖上千千万万的人要杀我,就让他们来杀好了,且看是谁取乐我的性命。”如此勇悍,叫几位少林高僧惊愕不已。
而更为生死交关的,是任我行在杭州要挟他投入魔教(日月神教)。那时,他已被逐出师门,而任甫被他从梅庄地底救出,先要他入教,畀以“光明左使”高位,又表示将传他心法,以化除“吸星大法”吸收别人内力所造成的反扑,治愈内伤。他正沉吟时,向问天打边鼓说:“教主年事已高,他日继承人非你莫属,就算你嫌日月神教声名不好,难道不能在你手中力加整顿,为天下人造福吗?”这番话入情入理,他心动了,但任我行接着说:“你如不入我教,自己内伤难愈,性命不保,固不必说,只怕你师父、师娘的华山派……嘿嘿,我要使华山派师徒尽数覆灭,华山一派从此在武林中除名,却也不是什么难事。”这番充满“威胁”的话,令他热血上涌,激起了一股倔强之气,后果如何,再也不顾,他拒绝了。他以下面两段话答复任我行的要挟:其一:他本身就身患绝症,命在旦夕,“吸星大法”的反扑无法化解,也不过恢复原状而已,这条性命,自己并不怎么看重,生死有命,且由他去。
其二:华山派开派数十年,当有自存之道,未必别人一举手间便能予以覆灭。然后一声后会有期,转身便去,等任我行诛除东方不败,主掌日月教后,在黑木崖,入教之事再重提,他也毫不犹豫的一口拒绝。这时他已出任恒山派掌门人了,任我行阴森森的对他说:“不听我吩咐,日后会有什么下场,你该知道。”他当然知道,大不了打一场,技不如人、被杀,如是而已。对令狐冲以生死相胁,根本行不通。影里江山画里人末了一次,是任我行率领大队到华山朝阳峰,一举要征服五岳剑派,这时他积存体内的许多异种真气已发作,痛得眼前发黑,下唇咬得出血,几乎晕去,而任我行以副教主相授,邀他入教,他又拒绝。他说他出任恒山派掌门,纵不能广大门户,也决不能把恒山一派带入日月神教,否则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见定闲师太?任我行威胁说:“你异种真气发作,此后多则半年,少则三日都将发作,一次比一次厉害,化解之法,只有我一人知道。”他答说真气发作的滋味,确如身历万死,但大丈夫涉足江湖,生死苦乐,原也计较不了许多。任我行再以歼灭恒山全派要挟,他回说:“恒山派虽然大多是女流之辈,却也无所畏惧,教主要杀,我们誓死周旋便是。”这些话,大义凛然,逼得任我行放言,将于一个月以后,要把恒山全派杀的鸡犬不留。
天幸口头上的战书才下,任我行即“暴疾而卒”,如此使恒山派免去一场浩劫,而他与任盈盈也才琴瑟得谐,才能共谱“笑傲江湖”之曲,双双长年指点风月,去笑傲江湖了。
这么一位有情有义、大节不亏的英雄人物,若有人再要说他浮滑无行的话,那可就是白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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