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题记
于山穷水尽之处,一轮明月高悬,清辉如刀,在每个寂寞的人心上重重地刻下几个字:天涯、明月、刀。
一、人在天涯,路在何方?
——天涯远不远?
——不远!
——人就在天涯,天涯怎么会远?
我一直觉得《边城浪子》里的傅红雪与《天涯·明月·刀》里的傅红雪不象同一个人,虽然他们之间有着不可分割的血肉联系。没有《边城》就不会有《天涯》,而没有《天涯》,《边城》也是不完整的。《边城》的写作早已为《天涯》埋下了伏笔。
在《边城》的结局中,傅红雪的复仇之路已经走到了尽头。
——路的尽头是什么?
——是天涯。
此时的傅红雪已是人在天涯。
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这是古龙最痛苦的抉择,也是傅红雪最艰难的跋涉——比起《边城》里的复仇之路要艰难百倍。
古龙说《天涯》是他创作过程中写得最艰难、最痛苦的一部作品,我想他之所以痛苦就是痛苦在如何选择道路上,不仅要替傅红雪也替他自己选择一条路,而且这条路将通向何方没有人知道。
傅红雪首先走向的是凤凰集。
凤凰集是他所寻找的死亡所在地。
那时他还不真的,凤凰集本身已是死亡。
起点是死亡,那么等待他的终点是什么?
于是他走。
尽管他走路的姿态还是那么痛苦丑恶。
可是他只要开始走就绝不会停下来,纵然死亡就在前面等着他,他也绝不会停下来。
死是刺激与痛苦的交织。
——你要我等你的时候,你自己岂非也同样在等!
杜雷的心防因这句话而崩溃,他重新有了那种被鞭打的感觉。
于是他脱鞋,裂衣,拔刀,迎向刀锋!
多年的束缚和压抑得到解脱的那一瞬间也是他走向死亡的瞬间。
原来这么多年过去,在心里,他还是那个终年赤着脚没鞋穿的卑贱的野孩子。
杜雷与傅红雪看起来仿佛有很多相同的地方,可他们却绝不是同一类人。
虽然他们的刀都是从苦难中练出来的。
如果说骄矜做作不是杜雷的致命伤,那么虚荣是不是?自卑是不是?
杀人就象是去求人,你必须学会忍耐。
但忍耐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忍耐就是痛苦,一种很少有人能了解的痛苦。
生命中本就有许多不如意的事,无论谁都应该学会忍耐。
杀人的人随时都可能杀错人。
这并不是傅红雪第一次杀错人,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谁也说不清赵平之死的意义。
他的死带来了一个转折,就在他死去的时候,卓玉贞的孩子出世了。
一边是旧的死亡,一边是新的诞生。
一场血的洗礼使得傅红雪得到了第二次新生,也使得他所付出的任何代价都是值得的。
因为这一次不同于以往,他的手上虽然染着血,却是生命的血!
这一次,他用自己的一双手带来的不再是死亡,而是新生!
这一刻他才对生命有了正确的认识。
于是,才有了后来的屠青之生。
——这是我第一次免费杀人,也是最后一次杀人。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近年来傅红雪已很少拔刀,因为他发觉用刀来解决问题,并不一定是最好的法子,可是这时候他还不能放下他手中的刀。因为他要杀的并不是某一个人,而是那个人所代表的那种罪恶和暴力。只要这个人活着,别人就得受苦,受暴力欺凌,那么杀他就是件有意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