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长城和现代的城市也具有这种双重作用。 不过,长城最初只与安全有关,直到近代才与闲暇旅游相关。城市却从很早之前就有了旅游价值:《诗经·魏风·园有桃》中的主人公“心里生出烦忧”的时候,“就到城里去遛达”。
汉代的和平发展使人口加密, 城市规模扩大,居民渐渐与植物环境相疏远。与闲暇相关的空间扩展就从 “体积” 为主,演化为“面积”为主:“时从出游,游于后园,览于有无。 ” “罗乎后宫,列乎北园,延丘陵,平原。”
“出”去了,才游到后园,说明这园是大家都可以光顾的地方----“园”仍然具有公地的性质,不属于天子,也不属于诸侯。“北园”扩展到丘陵,既有面积扩展,又有体积扩展。尽管“非人造”的丘陵比早期的人造体积大得多,但是正好与秦汉时期发展起来的大城市规模相当,所以丘陵就逐渐成为空间扩展的重要内容。后来的私人园林之中,用假山来模拟地势起伏,也是在较小的空间中造成“体积感”。可以作为对比的是,秦汉的大城市出现之前,丘陵对人类来说还太“野”,不是扩展的对象:“白蒿长在丘陵上的公地内,像一束束白条条,去的时候很小心,所以后来很吉利。”白蒿是一种易于繁殖的草本植物,在瘠薄地和不易农耕的坡地上也能生长。
把 “园”当成“游”的区域,主要是士大夫们,他们不像平民那样为了温饱而忙碌,生出不少闲情, 园中的自然景观就有了较大的休娱价值。有的重要人物不愿白天出游,就晚上出去: “乘辇夜行游,逍遥步西园,双渠相溉灌,嘉木绕通川。寿命非松乔,能得神仙?遨游快心意,保已终百年。” 诗人 “乘辇夜行” 之后才到了西园,园中全是植物景观;除了“双渠”经过此园之外,并无农耕或人造景点;但是西园为诗人提供了一个领悟人生的消闲寄情的场所。
到了晋代, 已经有大户把私人的园用作消闲之所,如纪瞻,“立宅于乌衣巷,馆宇崇丽,园池竹木,有足赏玩焉。”
晋代之后的隐士也把“园”作为休娱区域,还把休娱区域扩展到更远的山谷和山丘:“何必以刑礼为已任退不居漆园之场,出不蹑曾城之冲”“故空谷流絷维之咏,丘园旅束帛之观。”“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园日涉而成趣,门虽设而常关。”“既耕亦已种,且还读我书。欢言酌春酒,摘我园中蔬,俯仰终宇宙,不乐复何如。”。这里的“园”,都还保留着早期的生产性的经济含义,但已不再是公地了,而且已经被使用者赋予了强烈的感情色彩。
完全与闲暇相关的空间扩展 “园林”,也出现于这个时期:“阶除旷游迹,园林独余情”,“静念园林好,人间良可辞”。不过,这时的园和林,只是两个一字词在行文中的连用。由于“园”逐渐失去非农耕的性质,所以园中缺林。只有在园之外特别述及林,才能表达出诗人对于归隐生活的向往。陶渊明写下这两个“园林”时,尚未“归去”。真地归隐回家,才发现本应农耕的园快要荒芜了。当时,园和林是两个独立的词,可以颠倒次序:“诗书敦宿好,林园世无情。”正如“田园”也可用作“园田”一样:“投策命晨旅,暂与园田疏”。
“园林”一词至少在明末就已作为二字词来使用----《园冶》一书的作者计成家境清贫,不像文人们那样善于使用一字词,所以他在《园冶》一书中,多次把园林作为二字词使用, 而不是作为两个一字词来连用,如“园林屋宇,虽无方向,惟门楼基,要依厅堂方向”,“园林中不可少斯一断境界”,“园林之台”。
现代旅游中的空间扩展需要,还是以园林为主,即借靠植物改善居住休憩环境的区域。 由于园林对城市居民的“边际效用”较大,所以城市是园林的主要载体。当然,城市不只荷载着许多园林,上述的巨大的人造体积也是城市景观中很重要的内容,例如巴黎的埃菲尔铁塔,纽约的103层大厦,等等。所以,巨大的都市常常葆有巨大的旅游价值。
超出城市的闲暇型空间扩展需要,出现于较长期的和平环境和大一统社会之中,中国出现较早,而且中国常常向山水扩展,既有面积扩展,又有体积扩展;西方常常向海洋扩展,主要是面积扩展。而林赛跑完长城,带有一定的探险旅游的性质,不是西方多数人的旅游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