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当父亲的坟头长满蒿草的时候，1966年8月我从煤炭技术学校毕业了。

按照毛泽东的安排，我们这些毕业生要分到贵州去建设大三线。领导说家有困难的，也可照顾留到陕西。妈妈知道后，连忙到学校去找领导，希望我能留下来。可是我却不愿意留下，原因就是我被学校领导那宣传家般绘声绘色的宣传，弄得意志非常坚决，认为贵州那样山青水秀、四季如春的地方不去太可惜了！实际上那时候大人对贵州“地无三尺平，天无三日晴、人无三分银”的评价，已成共识，除了我们这些傻瓜般地学生全然不知外，作为老师能不知道吗？（我至今都认为那是老师对我们最坏的一次“教育”）。

我却全然不顾母亲的感情。

当时我们热血沸腾，热血男儿发誓般地要到贵州大干一场。

母亲为了留下我，到学校去找领导。那晚，母亲睡在女生宿舍，那些女生又说又笑，开心极了，一点没有要与家人分别的离愁。母亲看着她们，似乎悟出了什么，第二天，她再没有劝我留下来，一个人静静地走了。

两天后我们离家上贵州。母亲没有来车站，只是她托一个叔叔来送我，那个叔叔很少说话，只是火车开动时说了一句话：“你还不懂事啊”，便随手递给我一包东西。

我心里猛然一紧，知道那是妈妈捎来的，一股热流涌向心头。似乎一下子明白了——我做错了一件事，那就是我全然不顾母亲的孤独！

我第一次想看看世界，却忘记了母亲；我远离了贫穷的家，却伤了母亲的心。我是长子，弟弟妹妹尚小，她是把我当成支柱一样支撑在她的心上的。可我却离她而去，此一行，不知道牵引了母亲多少泪水！

如今我们都长大了，忙碌在各自的天地里，却常常忽略了母亲的寂寞，母亲又极自强，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但又常挂念着我们。1999年我因公出差回了趟陕西，跟她说想让她来贵州一趟：“坐飞机来！”。她高兴极了，做着临行的准备。可是当她意识到我三弟的小孩还小，仍需要她照顾时，她决意不来了，怎么劝她都不来了！母亲啊，你对我们的关爱何时是个头？

有娘在，真好！有娘在，儿心安！

(责任编辑：明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