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历地震:不肯泯灭的记忆(2)
2010-07-19 09:24
10里地汽车开了10小时 也许是7月30日那天天气十分炎热,也许是我们对眼前的惨景始料未及,大家都沉默不语,手中的烙饼难以下咽。而滴水未沾的我更是
10里地汽车开了10小时
也许是7月30日那天天气十分炎热,也许是我们对眼前的惨景始料未及,大家都沉默不语,手中的烙饼难以下咽。而滴水未沾的我更是咽不下去,我没带水壶,那种情况下,怎好喝别人的水?
下午2时,我们到达唐山市郊。我们要去设在唐山机场的“抗震救灾前线指挥部”报到,领任务和药品等。
问路时,老乡告诉我们,去唐山机场不用进市区,“走近道,有10来里吧”。
去唐山机场的路上车水马龙,既看不到头,也见不到尾,汽车几乎是挪一下就算走了。大部分是军车,也有地方牌照的汽车飘扬着彩旗,我至今还记得“上海医学院”、“石家庄医学院”等彩旗的模样。
在市郊公路沿线,有不少人在挖坑,坑边上放着我已非常熟悉的“被卷儿”。许多挖坑人把“被卷儿”放入半米多深的土坑中,掩埋后再插块木牌作标记。
天已黑了,听说离机场很近了,但汽车还是一步一步往前挪。带队的副教导员急了,带着一名男兵,打着手电步行去机场。一个多小时后,副教导员带回了“抗震救灾前线指挥部”命令,让我们到机场待命。夜里12点多,汽车终于“挪”到了唐山机场的跑道上。
这就是战争
7月31日,天蒙蒙亮,上级命令我们赶往唐山市255医院设医疗点。
清晨,我们的汽车驶入唐山市区,眼前的景象惨不忍睹:我没看见一处完整的房屋,到处是残垣断壁。
一路上,司机遇见因地震造成的“地裂”和“大缝”,便驾驶车七扭八扭地绕着。除了“地裂”和“大缝”,他还得小心翼翼地避开路上左一个右一个的“被卷儿”。
眼前的唐山市火车站候车室已经成为一片废墟。原是8层楼高的唐山市委第一招待所(据说是唐山市最高建筑),仅剩下破烂不堪的三层。在三楼的一个房间里有六张床,每张床上还躺着人。从头发判断,他们是男的。他们已经死去三天了,身上还压着横七竖八的预制板和房梁。
看到如此惨况,卡车上的我们都哭了。有个女兵哭着说:“为什么不把他们……”她声音哽咽,说不下去了。想想看,这些无名死尸都是差旅之人,他们的亲人将再也见不到他们的踪影,连他们的尸骨也要长眠异乡。
我们作为首批赶到的救灾部队,当务之急不是哀悼死者,而是尽快从这座城市的废墟下面,救出那些气若游丝的生命。
放眼望去,市区大街上的救灾部队不是很多。废墟上,官兵们有的用镐,有的用锹,更多的用手,扒拉着碎砖烂瓦,寻找幸存者。可要把预制板抬起非得有吊车等重型机械。可我没看到一部重型机械。
我以为只有战争才能把一座城市摧毁成这样。但唐山大地震的破坏,绝不亚于一场战争。在我看来,这就是一场战争,一场人与大自然之间的战争。
那是一个特殊的年代,没有也不可能有“预警机制”。人们都在“乐此不疲”忙着“备战备荒”,根本无暇关注大自然的警告。
第一个伤员
7月31日上午7点半,我们到达255医院。255医院三层门诊楼已被地震“拍”成仅剩一人多高的瓦砾。我们就在瓦砾旁安营扎寨。
炊事员让我们几个女兵从瓦砾上捡些破碎的桌椅当柴火。他去找水。轰隆隆,一声巨响,大地在抖动,余震来了,震得瓦砾上的破窗户“哗哗“作响。吓的我们几个女兵赶紧跳下瓦砾,跑到平地上。这是我们在唐山遇到的第一次余震。
个把小时后,炊事员找来了水。他说,市区惟一的水源是驻军的游泳池里的水,必须持有关部门开具的介绍信才能领取。据他介绍,游泳池有持枪的战士守卫,池中的水面上,浮着一层黑黑的小虫和泡沫。
上午9点半,我们正围着大铁锅抻面片儿,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人,步履蹒跚地向我们走来。他想讨点吃的。
他的脸上还挂着血迹,暗红色的血渍几乎遮住了短袖衫的本色,左臂上有半尺长的裂口,伤口已经严重感染,看上去比右臂粗了许多。我们很快为他清洗和包扎伤口。他哭着对我们说,他的父母、妻子都在地震中被砸死了,5个孩子还剩下3个。
护士小肖忙问:“那孩子们呢?”他哽咽着说:“管不了了。我自己都管不了自己了。”
几名女兵都哭了。有的给他盛面片儿,有的从兜里拿出几块钱给他。我拿了块烙饼,默默地递过去。
这时,随着“轰隆隆”的巨响,大地又在剧烈抖动。
也许是我一天多水米未沾,身体水分严重透支,也许是进入唐山后我的眼睛就没干过。当见到第一个伤员时,我却没有掉泪:在大难降临时,他连自己的亲生儿女都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