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开始就说:“悲时俗之迫[阝卮]兮,愿轻举而远游。质菲薄而无因兮,焉托乘而上浮?”“上浮”即“上征”,为什么不能上天云游,就是因为没有“上浮”的“托乘”,即精气。为什么没有精气?作者接着吟道:“遭沈浊而污秽兮,独郁结其谁语!……意荒忽而流荡兮,心愁凄而增悲。神倏忽而不反兮,形枯槁而独留。”一是“遭沈浊而污秽”,精气因“污秽”而不愿进来;二是内部原有的精气,由于内心悲哀,“神倏忽而不反”,也都跑出去不复返了。怎么办?只有“内惟省以端操兮,求正气之所由。漠虚静以恬愉兮,澹无为而自得”,即经除污秽、净悲哀、虚静恬愉的修养,就能“时仿佛以遥见兮,精皎皎以往来”,从而复又”因气变而遂曾举兮”、“掩浮云而上征”了。可见,屈原的精气说与稷下道家学说一样,精气并非抽象的精神实体,而是细微飘忽不定的物质实体。从这点看,是唯物的,但又是模糊的,不彻底的,往往为唯心主义哲学家所利用。不过,作为一个诗人,屈原运用其精气说理论,开辟了浪漫主义创作的新途径,在文学史上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则是有积极意义的。屈原在宇宙生成和天道观方面,也以“问天”(王逸《楚辞章句》认为屈原《天问》就是“问天”之意,因“天尊不可问,故曰天问”。)的形式,问而不答,以不答为答,对远古的神话传说作出了理性的反思。他一口气提出了170多个问题,涉及到天地万物、人事代谢,无所不包,思想极其丰富。他大胆地怀疑和否认天命,公开质疑:“天命反侧,何罚何佑?齐桓九会,卒然身杀?”“皇天集命,惟何戒之?受礼天下,又使至代之?”闪烁着朴素的唯物观的光芒。
从唯物的天道观出发,屈原的历史观也充满着唯物主义的精神。他谴责夏启荒淫无道,“启九辩与九歌兮,夏康娱以自纵。不顾难以图后兮,五子用失乎家巷”(《楚辞·离骚》。)他指责周昭、穆王贪婪无度,不顾国事,“昭后成游,南土爰底。厥利惟何?逢彼白雉?穆王巧梅,夫何为周流?环理天下,夫何索求”?他对楚国的历史也作出了理性的反思,指出“厥严不奉,帝何求!伏匿穴处,爰何云!荆勋作师,夫何长?悟过改更,我又何言!吴光争国,久余是胜”(《楚辞·天问》。)?在一定程度上触及到了楚国衰亡的要害。
作为一位思想家,屈原在社会政治等领域方面,更立足于现实,探索真理,闪现出特异的光彩。他所处的是各国争相兼并、人民长期蒙受战争祸害而渴望和平的时代,故屈原和其他一些思想家一样,也热烈希望结束战争、迎来大一统的局面。他受儒家思想的影响,要求楚国的君主能像尧舜禹汤文武那样,来完成一统寰宇的大业,“忽奔走以先后兮,及前王之踵武”(《楚辞·离骚》。)这正如司马迁所评论的那样:“上称帝喾,下道齐桓,中述汤武,以刺世事。”(《史记·屈原列传》。)这种“世事”,就是以古喻今,希望由自己的祖国来统一各国。屈原的这一思想与愿望,是符合历史发展趋势的,表现了当时思想家所具有高度的历史使命感。
为了达到这一目的,屈原积极主张修明法度,举贤授能,实现富国强兵。他在《离骚》中大量援引历史典故,希望楚国君主能像尧舜禹文武那样,任用贤能,公正无私,实行德政,以“苟得用此下土”,享有土地,治理天下。他以伊尹、彭咸等人自许,决心为实现这种“美政”而奋斗终生,即使不能实现,亦“将从彭咸之所居”,死而无悔。对外积极倡导联齐抗秦,合纵以求自立图强。他不避辛劳,风尘仆仆,往来于齐、楚间,为合纵抗秦作出了重大的贡献。所以,屈原不仅是一位提出了“美政”方案的政治思想家,而且也是一位具有“导乎先路”奋斗决心的实践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