庖丁说,我就是顺乎天理,不是勉强的,不是用刀硬砍。所以,从容得很,可以游刃有余。别人的刀一年一换,我的刀用了19年,杀了几千头牛了,至今没有换过,连刀刃都是新的。
这个庖丁会杀牛,更会吹牛,他讲得入情入理,他的老板文惠君只有佩服的份了。表面上讲杀牛,实际上是在讲修养,讲境界,讲处世的原则,讲人生的大道。一个庖丁,挥刀杀牛可以游刃有余了,这样应该可以号称天下第一了吧?可以到处演讲了吧?可以摆擂台争盟主了吧?果真如此,那就不是悟道了,那就不是养生了。
相反,庖丁怎么做的呢?“虽然,每至于族,吾见其难为,怵然为戒,视为止,行为迟,动刀甚微,謋然已解,如土委地。提刀而立,为之四顾,为之踌躇满志,善刀而藏之。”文惠君曰:“善哉!吾闻庖丁之言,得养生焉。”
这一段话才是画龙点睛之笔。杀牛不用眼睛看了,刀随便一挥,一头牛就给卸了,虽然到这个水平了,但是每当我看到一般的杀牛匠,看到他小心翼翼,细心准备,行动迟缓,把牛杀死之后,那个杀牛的累得不行。然后很自豪地站起来,看看大家,觉得自己技术第一了,擦干净刀收藏起来。
我自己不免警觉起来,没有觉得自己是皇家厨师,就了不起,更没有觉得自己技术高,看不起一般人,相反,我把一般的杀牛匠当成我的榜样,提醒自己随时随地谨慎从事。就像现在工厂里贴的那个标语“安全来自长期警惕,危险来自瞬间麻痹。”
子思在《中庸》上说,“极高明而道中庸”。意思就是,本事到了很大的时候,学问到了很高的时候,文章写到极致的时候,反而觉得自己很无知,很平凡。反而以最平常、最肤浅的人做老师,做自己的榜样,跟他们学最简单的道理,人生由绚烂归于平凡,这才是真正的成就。从来不骄傲,也永远不骄傲,就像诸葛亮那样“一生唯谨慎”,时时刻刻,都有如履薄冰的感觉,一疏忽,一骄傲,就有可能掉到冰窖里去,不是冻死就是呛死,光有这样的谨慎还不行,还得像吕端那样,遇大事不糊涂。
在任何单位,生存其实很简单,想发展其实也很简单,只要你时时小心,不骄傲,认真干活,不打听事,不做是非人,就可以了。这还不是智者,真正的智者是什么都知道,但什么都不介入,也不介意,为人处事游刃有余。有了这种修为,还担忧什么?你想,所有领导都需要两种人:第一,为他干活的人;第二,为他分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