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北朝民歌与北朝各民族的风习
北朝民歌大部分保存在《乐府诗集·横吹曲辞》的《梁鼓角横吹曲》中,此外在《杂曲歌辞》和《杂歌谣辞》中也有一小部分,共70首左右。《乐府诗集》卷二十一云:
横吹曲,其始亦谓之鼓吹,马上奏之,盖军中之乐也。北狄诸国,皆马上作乐,故自汉已来,北狄乐总归鼓吹署。其后分为二部,有萧笳者为鼓吹,用之朝会、道路,亦以给赐。汉武帝时,南越七郡,皆给鼓吹是也。有鼓角者为横吹,用之军中,马上所奏者是也。
可见“横吹曲”,原是在马上演奏的一种军乐,因演奏的乐器有鼓有号角,所以叫“鼓角横吹曲”。北朝民歌多半是北魏以后的作品,随着南北文化的交流,北方的歌曲陆续传到南方,齐、梁以后也常用于宫中娱乐,并由梁代的乐府机关保留下来,所以叫“梁鼓角横吹曲”。
北朝民歌原来大都是北方少数民族的歌唱,如《折杨柳歌辞》说:“我是虏家儿,不解汉儿歌。”便是证明,其中又以鲜卑语的歌辞居多。这些歌辞后来被翻译成汉语,如《敕勒歌》,“其歌本鲜卑语,易为齐言,故其句长短不齐” (《乐府诗集》卷八十六《杂歌谣辞》引《乐府广题》)。其中也有一部分是北人直接用汉语创作的,有些则是经过了南方乐工的加工润色,同时也不能排除其中还杂有少数北方汉人的作品。所以北朝民歌是北方各民族共同创造的文化硕果。
北朝民歌的数量虽不多,但内容却广泛地反映了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以鲜卑族为主的北方各民族跟南方人民的生活环境有所不同,再加上北方民族特殊的风俗习惯和性格气质,因此北朝民歌的情调和风格,就跟南朝民歌有了显著的差别。
《北史·魏本纪一·魏先世》载:“魏之先出自黄帝轩辕氏,黄帝子曰昌意,昌意之少子受封北国,有大鲜卑山,因以为号。其后世为君长,统幽都之北,广漠之野,畜牧迁徙,射猎为业。淳朴为俗,简易为化,不为文字,刻木结绳而已。” 尽管他们后来逐渐南侵,且受到汉文化的影响,但他们的生活环境和习俗仍旧不同于南方。因此在北朝民歌中,表现北方的景色和风俗,最富有地方色彩。史载北齐时代斛律金(488~567)所唱的《敕勒歌》,反映北方的游牧生活,出色地描绘了北国草原的辽阔壮美: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短短27字,将苍茫浩瀚的草原风光描绘了出来,境界恢宏博大、雄浑壮阔,可谓千古绝唱。“敕勒”,也是当时少数民族的名称,又称高车。《北史·高车传》说:魏太武帝征服高车后,“皆徙置漠南千里之地。乘高车,逐水草,畜牧蕃息,数年之后,渐知粒食,岁致献贡。由是国家马及牛、羊遂至于贱,毡皮委积。”诗中所描绘的正是这番景象。又如:“放马大泽中,草好马著膘”(《企喻歌辞》);“放马两泉泽,忘不着连羁”(《折杨柳歌辞》);“上马不捉鞭,反折杨柳枝。蹀坐吹长笛,愁杀行客儿”(《折杨柳歌辞》);“孟阳三四月,移铺逐阴凉”(《琅琊王歌辞》),也都反映了北方游牧民族的生活。从中可以想见那辽阔的原野和丰泽的水草,牧民们赶着马群,过着迁徙不定而又悠游自足的生活。《陇头歌辞》形象地描绘出北方旅人艰苦的生活:
陇头流水,流离山下。念吾一身,飘然旷野。
朝发欣城,暮宿陇头。寒不能语,舌卷入喉。
陇头流水,鸣声幽咽。遥望秦川,心肝断绝。
行人的孤独飘零,山路的险峻难行,北地的刺骨严寒,以及思念家乡的悲痛情绪,无不跃然纸上。
北方民族以畜牧为业,善于骑射,他们锻炼出了雄健强悍的体魄、粗犷豪迈的个性和豪侠尚武的精神:
男儿欲作健,结伴不须多。鹞子经天飞,群雀两向波。(《企喻歌辞》)
健儿须快马,快马须健儿。必跋黄尘下,然后别雄雌。(《折杨柳歌辞》)
新买五尺刀,悬著中梁柱。一日三摩挲,剧于十五女。(《琅琊王歌辞》)
不仅男儿具有这种英雄豪侠的行为举止,甚至女子也不让须眉,木兰即是其中的典型。又如《魏书·李安世传》所载《李波小妹歌》:“李波小妹字雍容,褰裙逐马如卷蓬,左射右射必叠双。妇女尚如此,男子那可逢!”也同样反映出豪侠尚武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