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断《宝莲灯》,知心最是老父亲
挂了头牌的裴艳玲越唱越红。9岁在山东乐陵搭班演出,裴艳玲一个人就已经能够每月挣到800元,据说,相当于当时6个县委书记月工资的总和。为了女儿的前途,裴聚亭打算带女儿四处“跑码头”打名气。经人介绍来到河北束鹿县京剧团,原打算短暂停留后便一路北上,没想到,反右派运动开始了。“那年我才10岁,很多事不了解。只知道每天散了戏,剧团就开会。开会干什么?批斗我父亲。他们怕影响我的情绪,不好好演戏,开会就不让我参加。于是,父亲在屋里挨批斗,我在外面练功……”裴艳玲回忆:“时间久了,我就养成了一怕开会,二怕和外人说话的习惯。”“把女儿当成摇钱树”——这是裴聚亭在反右运动中的罪名,这个罪名使得裴氏父女的北上演出计划霎时成为泡影。“现在想想,父亲当初被批斗,主要是因为我戏演得好,受观众欢迎,剧团怕我们走……”裴艳玲说,尽管父亲听从组织的安排将户口落在了束鹿,但他心里从没放弃过希望,他深知如果带着“右派”的帽子强硬离开,只会影响女儿的前途,而只要暂时的隐忍,女儿总有一天会从这个小小的县京剧团走出去。
事情不出裴聚亭所料,机会很快到来了。上世纪50年代,正值中国戏剧改革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为了发展河北戏剧事业,河北省文化局开始在全省发掘人才,裴艳玲很快进入视野。在朋友的引荐下,省文化局与裴聚亭进行了接洽,随后的一纸调令,使裴氏父女告别了束鹿县京剧团。1959年的那个春节在裴艳玲的记忆中浸满了希冀与喜悦,在她的想象中,即将展开的是一方更广阔的实现京剧梦的天地。然而,美好的想象并没有维持多久。河北省文化局让裴艳玲在新成立的青年剧团担当主演,但却没有人告诉裴氏父女,这个剧团名叫河北梆子青年跃进剧团。“那天我跟父亲一进剧团大楼,就听到弦子声不对,那不是京剧味儿,是梆子!”裴艳玲说。“我是京剧坐科,剧团要我改唱梆子,我们怎么可能同意?父亲气得3天没打开行李,说什么都要走。”然而调令已经发出,事实再难更改。没多久,剧团上马新编大型神话戏《宝莲灯》,裴艳玲被安排在剧中扮演主角沉香。之后的很多资料都曾记载,12岁的裴艳玲是因《宝莲灯》一炮走红的,但是却鲜少提及,倔强的裴艳玲在这部河北梆子的年度大戏中,唱的其实是京昆腔。而她两次受到毛泽东接见的原因也正在此。“当时毛主席问我会不会《夜奔》,我说我会‘大《夜奔》’。他说你应该学学‘小《夜奔》’,独角戏更见功夫,你去北昆跟侯永奎先生学一学,学好之后,我再来看你的《夜奔》。”于是,裴艳玲意外得到了进京拜师的机会,不仅跟侯永奎学习了《夜奔》,还随李少春学习了《闹天宫》。据说事隔很多年后提起裴艳玲,李少春还曾惋惜地说:“可惜她不是演京剧……”
人生诸事往往是这样,是毁是誉很难评定。一部《宝莲灯》割断了裴艳玲的京剧梦,却成就了她的梨园名。同样的,随后到来的“文革”10年,虽然压制了她的舞台创作,但却为她积蓄了更强大的艺术生命力,同时因为没有深入参与样板戏的演出,使她的表演得以保存更醇正的传统韵味。“文革”结束,《宝莲灯》复演并拍摄成电影,1981年排《南北合》,1983年排《哪吒闹海》,随后剧团体制改革启动,裴艳玲在众望所归下承包河北省梆子剧院一团,并开始筹排《钟馗》。“别人说,裴艳玲的河北梆子怎么唱得那么好听?那是因为我在梆子腔里融入了京昆腔,归根到底,我在河北梆子上的一切成就还是因为京剧。是京剧在冥冥之中召唤我、引导我,我所从事的艺术已经超越了一个地方剧种的狭小范畴。”扎实的功底和独特的唱腔,使得裴艳玲的《钟馗》大获成功,一时间“裴旋风”不仅席卷全国,甚至风靡了海外。1985年全国戏曲观摩演出,裴艳玲赢得大会为她特设的“演员特别奖”,并以第一名的成绩获得第3届中国戏剧“梅花奖”。1988年,裴艳玲主演的电影《人·鬼·情》在法国和巴西举办的国际电影节上先后荣获国际大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