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年间成书的《红楼梦》第六十五回尤三姐辱骂贾琏时说:“提着影戏人子上场儿——好歹别戳破这层纸儿。”是一句活在人们口头上的以影戏为题的歇后语,它的前提则是影戏在民间的普及。四川影戏也唱弋阳腔,嘉庆乙丑(1805年)刊本《成都竹枝词》里咏成都灯影戏云:“灯影原宜趁夜光,如何白昼即铺张。弋阳腔调杂钲鼓,及至灯明已散场。”还可以知道它是白天演出的,所以诗人表示了疑惑。清末广东潮州纸影戏盛极。道光时汪鼎《雨菲庵笔记》卷二“蛇虎怪异”条说:“潮郡纸影戏亦佳,眉目毕现。”卷三“相术”条说:“潮郡城厢纸影戏歌唱彻晓,声达遐迩,深为观察李方赤璋煜之所厌。”光绪年间成书的小说《乾隆游江南》第八回也描写到潮州的纸影戏:“趁着漆黑关城的时候,两个混入城中,在街上闲看些纸影戏文。府城此戏极多,随处皆有,若遇神诞。走不多远,又见一台,到处热闹。有雇本地戏班者,有京班苏班者。盐分司衙门,时常开演,人脚虽少,价却便宜。”浙江绍兴民间也曾流行影戏,后有禁令说:“近闻关厢内外,有种好事之徒,沿门苛派,勒索钱文,黑夜招摇扮演影戏,此街彼巷,彻夜不休。”(清代绍兴师爷传抄秘本《示谕集录》)
北方最为著名的影戏流派为滦州影戏。据说它的创始人名黄素志,为明万历间人(一说为嘉靖间人),他屡试不第,游学关外,在当地创做了彩色纸影戏,后又改用羊皮,以借神道设教的形式来惊醒这个奸诈淫邪社会里的愚民众生。1958年在河北省乐亭县发现的明万历抄本影卷《薄命图》,是滦州影戏最早的剧本之一,也是它的独有剧目。滦州影戏最初的乐器只有一个木鱼,念诵剧本称为“宣卷”,可见它与讲说佛经有着深刻的渊源关系。后杂取弋阳腔,清代雍正年间开始吸收昆曲,乾隆末年添加四弦琴。道光年间,乐亭县小高庄高述尧着手改革滦州影戏,改造音乐,创作剧本,使滦州影戏走向一个新的阶段——乐亭影戏阶段。乐亭影戏具备了独备特色的音调唱腔——滦州影调,它是在吸收了乐亭境内的民歌、民谣、俚曲、叫卖、哭丧调等乡土音调基础上形成。清末民初时,乐亭县有40多个影戏班子。滦州影戏最后定型为以驴皮雕刻,它的影响遍及冀东、东北各地。
北京影戏分为两个系统,一为王府影戏,一为民间影戏。王府影戏为清人入关时从关外带来,其最早的源头可能上溯到金人克汴时从汴京带到关外的北宋影戏,而直接源头则是滦州影戏。清礼亲王从东北进北京时,曾随带一班影戏,在其邸第里长期演出。其府中专司影戏的有8人,每月给工银五两(见李脱尘《滦州影戏小史》)。当然这种影戏北京居民是看不到的。民间影戏则长期演出于寺院法会和佛徒之家,艺人坐在蒲团上演唱,故被称为“蒲团影”,唱涿州调,渊源大概是河南、四川等地(一说为陕西)的影戏。内容以宣讲佛经为主,几乎类同于“宣卷”。道光、咸丰后,滦州影人进京演出,占领东城,涿州影戏退居西城,由此北京影戏分为东、西两派。近人崇彝《道咸以来朝野杂记》曰:“又有影戏一种,以纸糊大方窗为戏台,剧人以皮片剪成,染以各色,以人举之舞。所唱分数种,有滦州调、涿州调及弋腔。昼夜台内悬灯映影,以火彩幻术诸戏为美,故谓之影戏。”据此,北京影戏也有唱弋阳腔的。北京人喜欢影戏,可从下引资料看出来:道光二年(1822年)曾有密云副都统呵隆呵于国服之内在衙门里看影戏被革职,发往新疆乌鲁木齐,又有佐领富升以职官在市中看影戏被革职(见《大清宣宗成皇帝圣训》卷六十“严法纪”一)。光绪中期,北京影戏有14个影箱,艺人90余人。北京的王府里也常演影戏,《滦州影戏小史》说:“从前各王公府多好影戏,如怡王、肃王、礼王、庄王、车王等府,皆有影戏箱及吃钱粮之演员,尤以肃王介弟善二为最,府中有抄本子者二人,雕彩人者四人,皆系长年雇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