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评弹,是苏州传统文化的杰出代表。
评弹孕育和成长于丰蕴的吴文化环境中。两百年多前,清代乾隆年间,昆剧渐见式微,评弹勃然兴盛。诞生于苏州、为苏州带来无上荣耀的昆曲,在称雄剧坛三百年后开始淡出中国舞台中心。就在这时,王周士“御前弹唱”,苏州评弹崭露头角。评弹源起于宋元时的民间讲唱。宋代“说话”就有烟粉灵怪传奇公安扑刀和讲史等分科之盛,陆游诗“斜阳古柳赵家庄,负鼓盲翁正作场。死后是非谁管得,满村听说蔡中郎”,就记叙了南宋江南民间盲人鼓词“作场”讲唱古人的风俗。清代,在苏州一带已经孕育、流传了数百年的民间评弹,吸吮足了吴文化的滋养,以一种新的艺术形态向世人嫣然展开其迷人的新姿。这不是偶然。苏州总是以她丰厚的文化积累不断地奉献出自己独创的艺术精灵。评弹起于瓦肆,但是她的文化底蕴、艺术渊源深厚丰满。她有苏州文人雅士诗文的滋润,有一批文人参与创作,有“三言两拍”、《海上花列传》等吴语通俗小说的艺术经验,有昆剧传奇的示范,有昆曲音乐的借鉴,有民间山歌小调的灵感,更蕴含着江南清流曲水的魂魄,“吴头楚尾水乡情,江左文采出评弹”,海外用这样的诗句称赞苏州评弹,确实道出了评弹的江南文化底蕴。
吴文化的滋养,决定了苏州评弹的文化品格和美学特征:雅与细。在明清时期形成显著特色的吴文化,主要是文人雅士文化,是显示中国传统文人雅士文化建构和美学追求的文化。明清两代,吴中文人雅士的文化、美学追求,引领当时的时代潮流,决定了吴文化的文化、美学特征。试看无论昆曲、亭园、绘画、书法、刺绣、织锦、种种工艺,无不以雅与细为其艺术追求的目标。评弹的雅,是风雅、优雅、文雅之雅,也是“俗中见雅”之雅。评弹本是民间通俗艺术,江南城乡茶馆、街头大小广场,随处都有说书先生在弹唱故事。说书先生都来自市民社会,他们熟悉市民生活、习俗、心理、语言,他们以通俗语言、手法讲述《三笑》、《珍珠塔》、《白蛇传》、《玉蜻蜓》等通俗故事,意在消遣娱乐。但是苏州评弹面对的江南听客,不同于其他地域的,虽然评弹听客不一定是文化人,大多是普通市民,但是他们生存在吴地,受到吴文化的熏陶,受到种种艺术感染。他们不俗,他们欣赏点雅趣,欣赏丝丝入扣的细致,书品粗俗庸俗为老听客、知音所不取。创作者与听客共同引导着苏州评弹向雅致方面发展,使评弹这一大众通俗艺术于俗中见雅,追求细致,曲径通幽。这就是吴文化的品位。吴文化远离庙堂文化,它不是政治色彩强烈的文化,它趋于世俗化,人性化,人情味,雅中融俗,是吴文化的一个特点。苏州评弹讲述才子佳人的风流雅事、风趣故事,风情雅事需要雅致、细致地去雕琢。于是,有《珍珠塔》大量唱词中那活泼丰富、多姿多彩、异乎寻常的修辞手段,有徐云志《三笑》的轻松幽默、妙语连珠、优雅从容,有周玉泉、蒋月泉《玉蜻蜓》的简练含蓄、细致传情,有黄异庵《西厢》的文学再创造,有杨振雄发展于后的成功,还有陈灵犀对《白蛇传》、《玉蜻蜓》的文学加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