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们人性天生是至善的,孔子讲的话:“人之初,性本善”。这个《中庸》是孔子学说传统下来。“率性之谓道”,不加上后天的心思,不加上后天的染污,直道而行,这就合于先天的道。(但是)人往往不可能!人生下来,加上后天社会、家庭的教育、社会的教育、各种的影响,心思龌龊了、脏了,或者歪了,必须要把它纠正过来,所以要修行;修正自己的行为,把它改过来,所以“修道之谓教”。这个“教”不是宗教的教,是教育的教。“教”者,在古人解释“教”字是效法的“效”,“效”也是“学”的意思,学习的学,跟到来学——教化,所以修道就是教育的目的。所以人同一切众生、一切禽兽、一切生物不一样,因为人有思想、有教育、有文化,可以把坏的一面把它修正、改过来,这是《中庸》这三句话里面的原则。
换句话说,第一句话,“天命之谓性”,自然之道,就是见道。“率性之谓道”,就是修道。“修道之谓教”是行道。见道以后如何去修道,修道以后如何去行道。这个道要注意,不是学佛的那个道,也不是道家修长生不老之道;这个道——天人之际,人同天两个不相隔离的,人同鬼神也不相隔离的;以人为中心、人道为中心,如何去明道而起行的道,这就是“修道之谓教”。这三句话下面所有的解释都是在这三句话的原则之下的变化。
“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
后面这几句话,是中国文化、东西方的文化——宗教也好、宗教的哲学也好、或者不是宗教哲学、纯粹的哲学也好——一切人文文化的一个万古的名言,不能变。它的道理就是告诉我们,“道”这个东西并没有离开我们哦!每个人生下来本身都有道的,因为“天命之谓性”嘛,各个都有道。“不可须臾离也”,这个“须臾”是中国的形容词,等于佛家后世来说的刹那之间。那么佛学讲刹那,那很严重,人一个弹指包括六十个刹那。中国人讲须臾,有多少个刹那、含有多少个弹指(指头弹动一下)没有规定,反正最快的速度就是须臾,一下子;就是眼睛眨一下也有好多须臾了。所以这个“道”啊,他说“道”这个东西,他上面讲的好像是做功夫修养,不可以有一刹那离开道的,好像叫我们修道的人要小心,随时要在修道。事实上进一步说,这个“不可”啊!事实上教我们认清楚“见道”的方面。人,生来各个有道,就是自己忘记了。“不可须臾离也”。
“可离都非道也。”说——道啊,修它就有、不修就没有,那不叫做道,那是修得来的,没有用。譬如现在我们大家有些人修道、做功夫,或者打坐,打起坐来有道,“啊!很好,我在学佛!”放下腿子来,佛也没有了,道也没有了——那叫修腿,不叫做修道,那叫做“腿也者不可须臾放也,可放者非道也”,啊!那就不对了。他说道这个东西啊,就在我们这里,随时随地有。“可离者”,认为道可以离开,认为我现在为什么要修道?——道掉了,所以去找回来。找得回来一样掉得了啊!那不是真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