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很灿烂,并不宽敞的山城马路上行人来来往往。我却呆了。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心里想的是躺在病床上憔悴不堪、因为化疗脱光了头发的妈妈。陈丽扯了扯我的衣服袖:“傻子也看得出来你爸爸和她是一对情人。”我对陈丽说,你先走,我要自己呆一会儿。 尽管临近高考,我还是不顾父亲和妈妈的劝阻,天天在放学后来医院。我抱了厚厚的一摞书,对妈妈说:“妈妈你也不用赶我,不在你身旁,我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父亲很快察觉了我对他的漠然和敌视,他依旧来医院,依旧是每次来去匆匆。但我坚守自己的原则,不和他说一句话,甚至被他叫住,也是紧咬嘴唇,把头偏向一边。我的冷漠连妈妈也看出来了。一天晚上,父亲不在,妈妈看了我很久才说:“艺艺,你最近为什么很不开心?是不是生爸爸的气?”我知道妈妈到这地步是受不了刺激的,于是回答“没有”。妈妈握住了我的手,若有所思地说:“艺艺,你已18岁,都长大了。有些事情你会慢慢明白的。如果有一天妈妈真的离开你了,你要学会生活,学会照顾自己。”我的眼泪出来了,扭过头去看窗外。妈妈接着说:“艺艺,还有,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不管发生什么,永远爱你爸爸。” 要来的,挡不住。妈妈在我7月大考后永远地离开了我。妈妈走了。我终于耗尽了所有的坚强,委顿在屋子的一角嘤嘤哭泣。父亲瘦得脱了形,变得沉默,谁都能看得出他心里的悲痛。但我依然不能原谅他,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和他说一句话。有几次,他曾试图打破这种僵局,敲我的门,要进来坐坐,但都遭到我冷若冰霜的拒绝。 在等待分数、等待录取通知书、等待开学的那段日子里,我度日如年。我希望能早日离开这个曾多么眷恋的家,离开父亲。父亲依然像以前一样,起了床,在上班之前给我备好牛奶早点,然而我吃不下。妈妈去世两个星期后的一个闷热的下午,我正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杂志,父亲早早地回来了,看见我就说“艺艺,我要和你谈谈。”我不动声色地坐着,目光在他身后的墙壁上游移。父亲说:“艺艺,妈妈已经离开了,你不能太伤心。你是不是一直在生爸爸的气?”我淡淡地说“没有”。父亲沉默了很久,又说:“艺艺,你出去旅游,散散心吧。和爸爸保持联系,好吗?”我还没来得及说话,茶几上的电话响了,我顺手拿起话筒,是个温婉有礼的女声:“请问于安在吗?”是找父亲的。我明白了,肯定是那个女人。我把电话搁在了茶几上,恨恨地看着父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