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在堂姑为我特意腾出的小卧室,盖着招待客人才拿出来的真丝被,可我却怎么也睡不着。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往常,每晚我均同父亲在大土炕上睡觉,惯于在特有的亲切温馨的氛围中悠然入梦。而此刻,我身在“异乡”为“异客”,又深受“心事”折磨,哪里还有什么睡意?我一直在这样想:捅下这么大的乱子,父母亲还会不会要我? 就这样心事重重地到了第三天,吃过午饭,我装模作样“午睡”了两个小时,便对堂姑说我还想去河边玩。堂姑看看天,郑重嘱咐:“你看山头上乌云越来越厚了,这可是山里要下暴雨、发洪水的预兆,千万莫再到河滩里去玩,要命啊。一觉风变凉就赶快回来,记住啦?” 河岸上没有什么好玩的,于是,我跑到河滩里用小石子袭击了芦苇丛中的野鸭、灵子鸟,又搬大石块在水潭里玩了会儿“轰炸机”。大约过了两个多小时光景,忽见原先只有十几米宽、水只能淹住脚脖子的涑水河,猛地变浑、变涨了,没多大工夫就把整个河床铺满了,感觉风一下子变得凉嗖嗖的。我正准备往回跑,只见远远地有3个人正朝这边急急走来。我很快就看清楚了,走在最前面的是父亲,紧随其后的是堂姑和堂姑父。“不好!”父亲终于找到这里来了。我拔腿就往河滩里跑。 此时,河水已漫过小腿肚子了。摇摇晃晃地走到河中心时,我回过头去,看见父亲追到了河边,不知是由于太焦急还是太恼怒,声音都变了调:“小青子你快给我回来——听见没有一你再不回来就没命了——”他不断地狂呼高喊着,嗓子已嘶哑得很厉害,好像还隐隐带着哭腔。看来父亲肯定气破了肚皮,我哪里还敢往回返?拼尽全力冲上了南岸。这时河水更大更猛了,泛着泡沫,打着卷儿,不时地有死牛死羊和木头衣物飞速地漂去。河水深处还不停地传出阵阵低沉有力的。“轰隆”声,比滚动的碾盘声高过几十倍。再看父亲,他已下河趟了几十米,隐隐看到,河水已经淹过他的大腿了。走着走着,父亲忽然一个趔趄倒在水中,老半天才在前方二十多米处挣扎着站立起来。我看到随后赶来的堂姑父,奋不顾身冲到河里往回拖父亲。父亲边退边喊,喊些什么我无法听清,他嗓子已沙哑得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见父亲朝我这边摆摆手,意思好像是让我继续往后走,后面是一座地势较高的小山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