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终于艰难地返回北岸,走路时拐得厉害,想必刚才他伤得不轻。一股复杂的感情在我心底冲荡:我惧怕父亲,但也更爱父亲呀,他的伤好像就痛在我身上。我同时也非常懊悔,如果自己不是那么淘气,又怎会落到这步田地? 三 河水还在暴涨,刚才在岸上站过的地方已被淹没,水也更浑了,分明是那些土堤被激流冲塌,泡成了泥浆。我们就这样隔河相望。大约两个小时后,山洪过去了,整个河滩都是黄乎乎的泥渍。令我惊讶的是,其间突然“冒”出一层石头来,小的如拳头、如西瓜,大的则如猪狗、如牛马,很明显,这是山洪从上游“搬”来的,而水中奇怪的“轰隆”声,想必就是由它们不停滚动与互相碰撞发出的。难怪大人们一提洪水都是万分惶恐的样子。 不一会儿,我看到堂姑和堂姑父搀扶着父亲朝我这边走来。相距有五六十米时,堂姑叫我赶快从小山丘下来回家,说父母亲早已原谅了我,她和姑父可以为我打百分之百的保证。父亲沙哑着嗓子说的也是这个意思,那张极力现出的笑脸却让我吃不准。父亲平时表情呆板,难得见他有模有样笑一回,这次如此反常,保不准藏有什么“奸计”。于是我仍然“按兵不动”。 父亲见我没反应,向我走来,我便起身又向后跑。他停,我也停,他追,我又跑,始终保持五六十米的距离。天不知不觉就要黑了,山谷中那些参差而茂密的树林,顿时显得神秘又可怕。猛地想起这一带常有狼群出没,浑身不由“嗡”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父亲好像终于悟出了什么,对堂姑和堂姑父嘀咕了几句,便一起往回走。胆小的我只得不远不近尾随跟着。到了村口,只见走在最前面的父亲推起停放在路边的自行车,对堂姑和堂姑父大声说:“你们照顾好小青,我先回去给他妈报个信,告诉他们说人已找到了,让他们放心。” 四 等父亲走得很远很远,我以为父亲真的回家了,就一路小跑着过来牵住了堂姑的手,回到院里,关上大门。堂姑和堂姑父到伙房准备晚饭去了,疲倦至极也饿坏了的我,坐在客厅沙发上,长嘘了一口气,准备饱餐一顿,美美睡上一觉,而后再琢磨怎样才能不被挨打。正入神间,耳边隐隐传来喘气声,抬头一看,我像被蝎子蜇了一下,猛地站了起来:天哪,父亲原来就坐在屋角另一张沙发上,气喘吁吁地盯着我呢!我知道逃跑已来不及了,便索性垂头缩身地靠墙站着,等待这一顿终难逃脱的痛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