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这年我19岁。高考前你在我身后扇着大蒲扇打呼噜,蚊子在你耳边哼哼你都不知道,因为你耳聋。你身上散发出一股汗味儿,你的大脚脏兮兮的翘在我手边。那很多个夏夜,我说:“爸,你睡去吧,呼噜打得人家都静不下心.”你打着哈欠说:“哪打打呼噜了,我都没睡着,这不是给你扇着风呢?”。爸爸,我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你用大手噼里啪啦得拍我的头,把我的头快拍到了三千里外的上海。你就不能轻柔的抱抱我,抚摸着我的头发慈祥的叫我乖女儿,或者整理一下我的衣服说戒骄戒躁前面的路还长。人家的父亲都能那样知书达理,循循善诱。你为什么只知道二百五似的拨拉我的头? 爸爸,还记得吗?我小时候用筷子都拿得很靠上,都说这样的姑娘将来要离家远。在我最初的十九年里,我不止一次得想外面的世界不会有满天的煤灰,外面的世界春天不是杨絮遍天,外面的世界大家都喜欢看书。爸爸,我生来就不属于你的这个世界,我总有一天要离开,这一天就是十九岁的夏天。 那个十九岁的夏天,你远远的在送行的站台哭了,尽管你背过身去我还是看到你的肩膀在抖动,你这个大男人怎么就哭了?不就是没办法亲自送我到三千里外的大学吗?不就是我走的时候拎的两个箱子太重吗?你就不能扶着我的肩膀对我说到学校为了理想好好学习,你这人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理想,对吧?这会儿,你还是不像个爸爸样儿,在那么多人中间你哭得像个受委屈的男孩子。你知不知道父亲应该是女儿的一片晴天,你需要微笑着给平凡的女儿一些鼓励,你需要张开有力的臂膀给远行的女儿一点信心。可这一切你都不懂,你只知道你心疼的小女儿要离开了,你难过你忍不住要流泪。爸爸,那一刻我仍然没法选择,你这个糙老爷们仍然是我天经地义的爸爸。 爸爸,那年我走时,你刚给哥哥办了婚事。这时你已经把哥哥打骂成了“流氓”,所以流氓没有钱娶媳妇,你就东拼西凑把自己几十年的积蓄都用在了那个你骂做不孝之子的年轻人身上。而这一年你的女儿在上海读书,一个月需要你寄过去400块钱,还需要你每年再预支2000元的学费。那时候你这个没什么文化的工人一个月的工资只有700块,你该怎么办?你养不起你的女儿了,你供不起她上大学。你是不是深夜里抽着廉价香烟想自己不配做爹?爸爸,你这人没本事,我们大家谁都看在眼里了。你总和领导吵架,你快六十岁的人连个内退都弄不到,你那当了摆设的耳朵竟然领不到工伤补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