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这是不是说明孔子看人的眼力有问题,或者说他老人家知人论事主观武断、失之偏颇了呢?其实不然,我们只要深入探讨一下孔子办学育人的用心,其中的乖谬便可得到合理的解释。
孔子认为,完整人格的形成比较难,也往往容易被忽略,而这将会影响弟子的一生。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做人比什么都重要,也比做事、做官要难。所以在教书育人时,孔子总体上是把道德修为摆在才艺习用之前的。按照现代眼光看,这与“不拘一格降人才”的理念相悖,重德轻才,抹杀能人,显然有些保守了。但是话又说回来,重艺轻德、恃才傲物、术高品低之类的能人,即使在今天也是不可取的。
从个体层面看,孔子本人也是个多才多艺的师长,以精通六艺而著称。他对那些特长生,应该是青眼有加、倍加赏识的。但孔子看人育人,并不止于个体层面,而是把眼光投向社会层面,即公共建设领域。他主张把个人德行放到社会领域去考察,将现实表现放到长远发展上去考量。因此,孔子非常留意个案影响与社会效益的关系,非常留意当下行为与长期效应的关系。就拿子贡自费赎奴与子路救人受礼这两件事来说,孔子批评子贡,是因为照子贡的做法,以后赎奴的人就少了;孔子赞扬子路,是因为照子路的做法,以后救人的事就多了。当今政府设置见义勇为奖,出发点也在这里。
正由于孔子秉持的是这样的教育方针,所以他对子路、子贡等一些特长生就颇多担心。除了担心子路因莽撞而招祸之外,子贡也总是让孔子放心不下。子路就像李逵式的人物,虽勇且义,但性情憨直,容易冲动,又不谙趋避之道,难免遭遇不测,他的下场果然很惨。子贡能力虽强,但却聪明外露,出了麻烦自己倒楣,还会牵累他人。对于子贡这些特长生的技能和行为,孔子考量的不是事情本身的善恶意义,而是担心由此所产生的社会影响以及长远后果。有道是“曲则全,枉则直”。以上这些,或许就是孔子对子贡批评多于表扬、劝诫多于鼓励的用心所在,也是子贡善解师意、不负师教、终成大业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