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大丈夫“能屈能伸”。“能屈”就是在客观形势对自己不利的时候,能够静守待时;“能伸”则是在外在环境对自己有利的时候,能够进取有为。“能屈能伸”,是人的一种美德,更是人之处世的一种方法原则。现实生活中,顺而能进易,逆而能屈难;逆而能屈易,屈伸随时难。《周易》特别强调“知进知退”,“知存知亡”,“知得知丧”,就是针对着这种情况说的。
关于“屈伸”,《周易·系辞传》中有一段解释:“日往则月来,月往则日来,日月相推而明生焉。寒往则暑来,暑往则寒来,寒暑相推而岁成焉。往者屈也,来者信也,屈信相感而利生焉。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龙蛇之蛰,以存身也。精义入神,以致用也,利用安身,以崇德也。”大意是说,太阳西沉,月亮就会从东方升起来;月亮西沉,太阳又会从东方升起来,太阳和月亮的交替推移就产生光明。寒冷的季节结束,暑热的季节就会到来;暑热的季节结束,寒冷的季节又会到来,寒暑二季的交替推移就形成年岁。往就是回归,来就是伸展,回归与伸展交互感应,利益就在其中产生。尺蠖这种毛虫,它回缩身体,是为了伸展前移;大蛇这种长虫,它冬眠潜伏,是为了保存自身。有文化的人精研义理,深究奥妙,是为了对社会产生效用;他的利于施用,安处其身,是为崇高品质,广大事业。
在这段话中,《易》作者对于“屈”和“伸”从天道自然及人道有为等方面进行了颇有意思的说明。在他看来,所谓屈伸,是往来,是动静,是往来、动静之间的推移和感应。“屈”是“伸”的基础,“伸”是“屈”的完成。没有屈伸,就没有往来变化,也就没有人的成长与完善。只有两者和谐统一,才能厚积薄发,利用安身。从这个意义上也可以说,“屈”是坤德(厚德载物)的具体表现;“伸”是乾德(自强不息)的自然流露。一屈一伸,一柔一刚,刚柔相磨,相反而相成,如是则能成就合理的人生。因此,“屈”与“伸”,就是“惟变所适”,“顺乎天而应人”。而在此“变”与“适”、“顺”与“应”的过程中,人们就可以进德存身,广大事业。
然而,正如本文开头所说,现实生活中,顺而能进易,逆而能屈难;逆而能屈易,屈伸随时难。所以《系辞传》特别引用孔子的话语,一再强调屈伸之道的重要意义。如说:“《易》曰:‘困于石,据于蒺藜,入于其宫,不见其妻,凶。’子曰:‘非所困而困焉,名必辱;非所据而据焉,身必危。既辱且危。死期将至,妻其可得见邪!’”“困于石,据于蒺藜,入于其宫,不见其妻,凶”是《困》卦六三爻辞。大意是说,困在坚硬的石头下,攀据在蒺藜一类的荆棘中,即使居家赋闲,也找不到自己的妻子。《困》卦下坎上兑,依魏人王弼在《周易注》中的解释,“石”指九四,“蒺藜”指九二。六三以阴居阳(依《周易》体例,三为阳位,但《困》卦三为阴爻,阴居阳或阳居阴为不当位),乘于九二(依《周易》体例,阴爻在阳爻之上谓之“乘”,阴乘阳则凶),所以有“据于蒺藜”之象。六三上承九四(依《周易》体例,阴爻在阳爻之下谓之“承”,阴承阳则吉),本应该属于吉兆,但由于九四已与初六相应(依《周易》体例,初与四为应爻,二与五为应爻,三与上为应爻),六三欲比不能(依《周易》体例,初与二、二与三、三与四、四与五、五与上为此爻),就好像困在坚硬的巨石之下,进退维谷。加之六三以阴居阳,处不当位,即使心存抽身之念,也很不好办了。所以孔子说,困在不该困的地方,名声必然受到玷污;攀附在不宜攀附的处所,生命必然受到威胁。名声受辱,身陷险境,灭亡的日子即将来临,哪里还有成全家室的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