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们能够看到的栈道遗迹,就是古人在黄河沿岸石崖上开凿出来,用来架设栈道的基础性工程之遗存。首先是开凿的路面,大约1米宽,栈道就依托在这窄窄的路面上。因为在这里发现的栈道遗迹没有斜撑和立柱,路面就是最重要的关键性基础设施。
河岸的石崖如果是陡直的峭壁,里面都是凿成虎口形状,硬从绝境中开出一条施工的基础路面,可见工程量非常之大,施工的难度也非常之大。石崖如果稍有坡度,就略好一些,把坡度的地方凿直,路面就出来了,工程量会小一些,危险也小一些。
依附于路面上的,还有架设栈道的壁孔和底孔,大都是方形的。壁孔大一些,二三十厘米见方,底孔小一些,十厘米左右。壁孔一般是紧贴路面,凿在崖壁上,隔一两米凿一个。
根据研究,这是为固定栈道底部的木横梁用的,这孔的尺寸、形状应该和木梁是一样的。当然木横梁仅固定在壁孔里还不行,底孔也是固定它的,所以底孔大致与壁孔相对应,在路面上向下凿,它的尺寸比较小,为的是用它来作榫眼,在木梁上也要开同样大小的榫眼,用小木桩把木梁再固定到路面上,这样就稳固了。
然后,固定好一根根的木梁,在上面钉上木板,栈道的基本部分就完成了。
架设好栈道后,黄河的巨大水力资源就能够利用,经济便捷的内河航船就能通过三门峡一带。栈道的第一个用处是逆水行船时,挽船的纤夫在上面行走。峡谷地段,水深流急,在古代用人力牵挽是必须的,但纤夫一定得有个落脚的地方,峭壁上开出来的栈道主要的用途就是这个。
中原向关中运输,走黄河水运就是逆水行舟,而汉唐的都城在长安,修栈道最是急切。史书和栈道上的石刻题记都证明是这样。不过,在黄河的这一段,顺水行船也需要牵挽,水势特急,又有礁石险滩,顺流而下时牵挽的作用是控制船速,帮助调整航向,避免触礁撞滩等事故。这是栈道的另一个用途。
在栈道遗迹中,队员们还发现一种奇特的壁孔,凿在比路面高1米多的地方,隔3至5米就有一个。
这种孔很特殊,因为它的形状像牛鼻子,就成为牛鼻形壁孔,或者就叫牛鼻孔。《三门峡漕运遗迹》一书中描写得好:“从正面看,是一个椭圆形孔穴在中间被一根竖梁隔成两半,实际上两孔在内部穿通,好似可以穿环的牛鼻。”在平陆西河头栈道的牛鼻形壁孔,也是这样的形状。
那它的用处又是什么?专家推测,这是用来系绳索的,各个孔联系在一起,栈道的内侧就有了一条可以借力的绳子,纤夫挽船的时候能够使得上力气。
而平陆县东寨一段的特异之处是,由五个残损的牛鼻形壁孔相对地集中在一起,十分少见。这些残损的牛鼻孔都是被绳索磨细了鼻梁,最后彻底磨断了。
推究其原因,则是因为这些牛鼻孔所在之处像是河中的港湾,这里水面较宽,水势平缓,表面看起来几乎是静止的,又能避风,是一个泊船的好地方。泊船时,纤夫用牛鼻孔来栓船,经过了无数次的磨砺,才使此处集中了较多的残损牛鼻孔。
关于牛鼻形壁孔的用途,山西考古专家赞同20世纪50年代学者的认识:“当时可能是在各孔间横系绳索,悬于侧壁上,以备鞔夫们纤引船只时,把持使力。”但是,他们同时认为,这样的认识对牛鼻形壁孔这种遗迹现象所作的解释并不很完善,有些现象用此法就解释不清。比如,有的保存较好,鼻梁厚实,内呈棱形,也不光滑,似乎使用率极低;有的磨损严重,鼻梁细窄,内里圆滑,甚至有的鼻梁已完全豁去。
据西河头渡口的一个曹姓船工说,故老相传,牛鼻形壁孔中系一个竹制绳圈,以便船工拉纤时把持使力。此种说法确系当时实情,但是仍不能解释孔中被绳索反复摩擦的现象。所以专家认为,牛鼻形壁孔还有一种用处,尚未被人们所认识。
接下来,咱再来说说考古队的趣事吧。或许是机缘巧合,1997年和2004年的两次大规模考察,他们都住宿在平陆县粮宿村。为什么说“巧”呢?因为,后来才知道这里正是唐代漕运粮食时的住宿地。
唐代漕运在开元年间为绕开三门峡险阻,曾于北岸开十八里陆路,而现在已不见这一陆路痕迹。依此推算,粮宿当是陆路的东端,很有可能就是唐代运粮队伍在陆行起运之前的宿营地。无论如何,队员们在这样的历史巧合中,自然会引发出一种思古之幽情。
而且,他们两次都住宿在同一个房东家里,房东陈王栓,曾任小学教师退休后在家务农。他温文尔雅,善良热情,给考古队的工作提供了各方面的帮助。妻子陈大嫂同样热情能干,且精于厨艺,大家的伙食就由她一手操办。
虽说衣、食、住、行方面的条件,远比老一辈考古学家做三门峡漕运考古时优越,然而就工作环境来讲,仍然是同等恶劣,只要步入黄河两岸的沙滩山崖,就躲不开似乎将人烤化的强烈阳光,躲不开砂石上不断蒸发的令人窒息的热浪,躲不开攀行栈道的种种惊险和恐慌。
然而,祖先遗留下的珍贵遗迹,没有重复雷同,每发现一处栈道,考古队员都会产生新的认识和新的感觉,并常被遗迹显示的古代智慧和航运能力所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