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上宽下是从更基础的层面上表现出来的诚实可靠。它是谄上欺下和傲上媚下之间的中庸状态。 谄上的人肯定不诚实,而且往往伴随着欺下,这样来获取自身的心理平衡。傲上的人可能很诚实,可是通常不可靠,因为他(她)即使做了不可靠的事,也不违背自己的良心 ---- 他(她) 本来就不承认要对上级负责。这种人为了取得自身的心理平衡,常常倾向于媚下, 例如把一切人都说成相互平等,无上无下,而在真实的社会中, 上下之分是客观存在,把“下”说成“非下”,是一种媚下的倾向。还有一种人,不但傲上,而且不需要媚下,他们的心理平衡通常建立在自欺其人的判断上。例如一个男士是独生子, 可是不要孩子,明明知道父亲很痛苦,却自我辩解说:“这个世界太坏了,把孩子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受苦,就是对孩子不负责。”旁人对他说: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不是可以让这个世界好一点儿吗? 他说 “有什么养育之恩?我还不愿意他们(父母)把我生出来呢!”旁人又问他为什么不离开这个世界?他说不出来。
恭上宽下是诚实可靠的基础,因为这个素质在没有成为管理者之前就可以培养,而公正廉洁要在成为管理者之后才表现出来。 公正廉洁和恭上宽下都要通过“修身”和“克己复礼” 来达到,但是层次有所不同。由于恭上宽下是基础,所以《论语》第一篇紧接着“学而时习之”的问答,就是讨论这个问题。
《论语》 第一篇的前九章都是同一次谈话中的问答。直到第十章,《论语》的编者才改变了“语境”:不再以“某某曰”开头,而是以“某某问于某某曰”开头。
第一篇的第一章,是孔子回答“学习知识重要还是交朋友重要”这个问题。孔子认为学习知识就是交朋友, 即使有人不理解, 自己也不生气,这才是成熟的人。听了孔子的回答,学生又问:“在古往今来的事实和知识中,什么对人生最重要?”这一次,孔子没有立刻回答,他看了看其他的学生,说:“谁能回答这个问题?”
有子说: “作为一个人,孝敬父母、尊敬兄长最重要:这样的人,可能不尊敬老师吗?可能不尊敬上级吗? 即使可能,也太少见了。尊师敬长的人会不会破坏秩序?绝不会的。所以,成熟的人总是注意作人的根本,根基稳固了,创新精神才会结出果实 ----一个人赤条条地来到世界上,根却扎在父母的心怀里,枝叶连接着姐妹兄弟,有了根茎枝叶,才能开花结果。所以,孝敬父母、尊敬兄长,是真诚待人的第一课,是人生的根本!”
“仁” 的现代含义是 “真诚待人”,也就是“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爱人”,和“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古书‘仁’‘人’两字本有很多写混了的”(《杨注》第3页),因为“仁”还可以表示“人”,如果两个意思都有,就用“仁”。这一章中的“仁”就是两个意思都有。“本立”是种子发芽之后,根向下扎,而茎向上伸;“本”,是“木”下方带横线的那个位置,这里比喻婴儿出生之后,不但要吮吸母亲的乳汁,还要接受父母的各种关怀爱护,要接受教育帮助,不然就不能长大成人。“道生”是“道生万物”的省略句,省去了宾语,用“生”这个词表示“生出结果”。如果把“道生”译为“‘道’就会产生”,那就本末倒置了:无论是老子,还是孔子,都把“道”当成最本原的东西,只能是“道”生出别的东西,不可能是别的什么东西生出“道”。“道”这个词历代常不译,这里译为“创新精神”,因为“道生一,一生二, 二生三,三生万物”,还因为“一阴一阳之谓道,生生之谓易”。
从老子的这段议论中, 可以看出一个大前提,就是“为人”必须有利于群体秩序,不能裹乱子,诚实可靠是基本素质。从这个大前提出发,才能说人生最重要的事情是“孝悌”。这个大前提是儒家管理学的最高目标。有子只说了了对长辈、兄长、老师和上级应该采取恭上宽下的态度,接下来,孔子补充了对同辈和下级不应该采取的态度----既不要媚俗,也不要欺下:“同辈友人相处,有话不直说, 就缺少真诚;对方地位低,也不该摆架子,如果装模作样,就缺少真诚。”现代人会认为,讨论到这里就很充分了。其实,对于管理学来说,各种原则或方案都必须落实到操作层次,所以,孔子进一步问道:“谁能说说自己是怎么做的?”
曾子说: “我每天三次问自己:早晨问自己,许诺别人的事情,尽力办了吗?中午问自己, 朋友对我的信赖,辜负了吗?晚上问自己,老师传授的知识,温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