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慧” 素质要求一个人不但“博学,审问”,而且“慎思,明辨”,寻找规律,发现解决问题的途径(参见上节),不勤奋就办不到,只勤奋几天也办不到,真正智慧的人,应该是一生都勤奋。正如孔子所说:“发奋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
“迅捷实行” 的素质与勤奋的关系更密切,一个人既敏锐又智慧,却不实行,那么缺少的就是勤奋了: “就像用土堆成山, 只差一筐, 却不去做,是因为自己停止了努力。”
在 “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一句中,“敏”字的含意也是“敏锐+勤奋+迅捷实行”:“我们都不是生来就知道该怎么做的人,不过是重视文献记载,敏锐地洞察,勤奋地思索,努力从中发现决策参照罢了。”
有一次,孔子看见宰予在白天睡觉,认为这是“朽木不可雕也”,因为宰予不勤奋。在孔子时代,没有电灯,油灯也要节省,晚上睡觉都比较早,如果白天还睡觉,就是懒惰的人。
在孔子的学生中, 颜回最勤奋,孔子说,自己给颜回讲课的时候,颜回从来不懈怠所以颜回一直在进步, 没有停止过。笔者在高校任教多年,学生懈怠还是不懈怠,教师在讲台上一目了然,有些学生一早就打瞌睡,主要是不勤奋。尽管现代的业余生活很丰富,可是一个勤奋学习的学生,会安排好作息,不会夜里撒欢儿,早上打盹儿。
勤奋不惰是好素质, 但是必须善于权衡,才不会南辕北辙。善于权衡, 就是把努力的方向瞄准群体延续这个大目标,开拓有度,不走极端。反过来看,走极端的人其实不是真正的勤奋,他们懒得“权衡”,总是希望有一个一劳永逸的方法。 例如“阶级斗争,一抓就灵”,就是因为不会“抓”经济,不会“抓”教化,又懒得学习,甚至还没有学就打退堂鼓,只好寄希望于“抓”阶级斗争,或者“抓”一个其它的热点,不肯多学识。历史证明,这种“假勤奋”的人越多,就越可能出乱子。所以,孔子绝不赞成一意孤行和一抓就灵,也不赞成固执己见和我行我素 ---- “子绝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这里的“我”是指“我们”,也就是限于一个团体或流派的人们。
对于管理者来说,真正的勤奋首先要体现在掌握必备的决策知识,理解它们与群体延续的关系。反过来看,心中有了群体延续的大目标,就会不知疲倦地勤奋努力:
有一次,一个学生问孔子:“要作好管理决策,应该做些什么?”
孔子说:“把实事记录下来,不要自行假设,承认历史的合理性,从中寻找可测实事系列。”
学生又问:“难道一点儿假设都不要有吗?”
孔子说:“有也不用说,而是用来识别和筛选重要实事,学习不会厌烦,传授知识不感到疲倦,有什么需要我们去作假设呢?”
下面这个例子说明,有了充足的知识背景,才可能在历史经验与现实管理之间履行中庸之道 ---- 北魏的第七个皇帝元宏克服各种阻力,决策实施了从山西平城(大同)迁都到河南洛阳,将“拓跋”氏改姓“元”,是在他本人的知识结构和鲜卑贵族的现实管理之间履行中庸之道。 这一次的明辨笃行,是一个伟大历史过程的开始---- 黄河流域以儒家为主流的中华文明在断代百年之后重新复苏---- 拓跋氏入主中原是在西元386年, 准确地说,完成迁都改姓之时,中原文明已死去一百一十年。
元宏从小就“雅好读书,手不释卷。五经之义,览之便讲。史传百家,无不该涉。”以这样的勤奋和智慧,他“辨”明了现实管理中的大量问题:
北魏最初的百年管理,基本上停留在“战时共产主义”的军事性群内调济社会:君不像君, 臣不像臣,缺少社会分层,保留着许多部落社会的习俗---- 不许与“非类”的人通婚;除了战争所需物品之外,不允许“饮酒、杂戏、弃本)沽贩”;“宰人之徒,加以死罪”;对于谋利的商人,“十疋以上皆死” ;也不许给天子立宫坛;对“天下人病者”,由当地“官司”派医生去家中诊视,很像是“文革”中的赤脚医生,药品也由这个医生带去;土地平均分配:“给农器, 计口受田”。任城王元澄还曾“表减公园之地以给无业贫人。”这个“公园”是一个词组,“公”和“园”都有独立的含意,与现代汉语中的二字单词“公园” 不同----早期的 “园” 是非农耕公地, 全都姓公,所以没有必要用“公”字加在“园”的前面来说明一下;后来有了私人的园,所以要加个“公”字来表示没有私人占用的园。
北魏拓拔氏的先人逐水草而居, 环境条件相当严酷,不需要较长远的决策管理,所以缺少分层和文明 : 遇到阻挡,酋长带着成年男子一轰而上,败了就逃跑,被俘就听天由命:为婢为奴,甚至全族灭亡。胜了,就再游荡、生育、裹挟着俘虏回返临时的营地。北魏的先人在千万次风险中一直没有灭亡。这个鲜卑部族不断作战,生活不规律,所人均寿命较短:北魏第一个皇帝拓跋39岁死,第二个拓跋嗣32岁死。需要学习的知识较少,人们成熟得也早:拓跋嗣十二、三岁就出外打猎、巡行。按照文明社会的标准,他们根本没有成熟:他们没有青春期,甚至没有童年期。把这种管理方式用到中原地区,比商业政治更糟:不组织农事抗灾,只顾最紧迫的事变。首要大事是战争,战后却不知安民,时常把当地居民迁移到别的地方,一次达到一万多家。
形同儿戏的管理, 引发无数的动乱:不能“得人心”,又不会组织抗灾,天灾一来,没有指望的平民就造反; 不懂外交, 没有使节,只要碰面就打仗。北魏前期的皇帝全都闲不住:不断对外(西北)征战,四处平叛,成了习惯。最高管理者缺少凝聚力,意识形态出真空,各地就萌生出填补真空的人物:能说会道的地方官吏、会道门、“妖人”、沙门。稍有凝聚力的人就能成为起事的首领,皇帝只好把巫觋与天文学一起禁止,效果却不理想。动物团体之间出现的 “野性”,出现在“帝庭”:拓跋 [王圭]一生征战,到了后期,杀人成为习惯,自己身体不舒服,就找茬儿杀人:他看见一个朝臣时,只要想起这人过去的失误,就要杀害。有人在他面前脸色不对、喘息不定、走路不稳、说话不当、等等,都在可杀之列 ---- 亲手殴击,还把死尸陈列在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