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末,一个公司的总经理面临很尴尬的处境:担任经营部经理的亲叔叔用厂里的经费报销个人开支。 总经理自幼就很尊敬这个叔叔,因为叔叔一生都是个“老实人”,年轻时是普通工人,后来被提拔为书记,大权在握的时候从来不贪污。这位总经理怎么也想不通:叔叔到了侄子的手下,反而失去了“主人翁”的精神!
每个人在社会中都处于一定的社会地位上, 承担着一定的社会角色,因此,往往自觉或不自觉地从自己的地位和角色来认识社会。这也就是“近取诸身”的意思:这位总经理自幼功课较好,一帆风顺地进入重点高校,毕业后的社交范围都是文化水平比较高的人,所以不了解起自基层的“老实人”。
如果要想较全面地认识社会, 应该超出个人的地位与角色,既认识比自己高的层次,也认识比自己低的层次, 以及自己不曾承担的社会角色。这也就是“远取诸物”的意思。一般说来,要让低层次的人理解高层次的人困难一些,而高层次的人只要留心,不自我封闭,理解低层次的人不是很困难。
例如, “老实人”之所以“老实”,就是“从众”,不冒尖;反过来看,这种人很容易受环境影响。“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就是说的“老实人”。不老实的坏人即使“近朱”,也不会 “赤”;能够“慎独”的好人即使“近墨”,也不会“黑”。正因为那位总经理的叔叔是“老实人”,所以当他在基层当书记的时候,就是“近朱者赤”;到了公司,看见了周围的不良现象,就“近墨者黑”。
一个人的 “社会层次”,是他(她)在一定时期内对社会中其他人的排他性影响时间的等级。“排他”的方式主要有三种:权力、财富、声望,它们分别源于人类的三类行为:生理、经济、文化。“排他性影响”可以简称为“覆盖”。
其中,“一定时期”可以是一年,也可扩展为包括子女在内的一代以上的人----“甚至利己主义者也要在一定程度上关心其配偶及子女的福利。”还可以扩展为千秋万代,俗话说就是“流芳百世”或“遗臭万年”,这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历史地位”。
“覆盖” 的最简单情况是现代的一夫一妻,从法律上说,不允许“第三者”出现。但是,现代社会中的“夫”与“妻”,多数都不是整日厮守,即使相互忠贞的夫妻,相互之间的排他性影响时间也是非常有限的,只有生理覆盖是“全天候的”,文化的相互覆盖就可能不如一个歌星或文学名著对他(或她)的覆盖多,而相互之间的经济覆盖,也可能少于各自的雇主。 “排他”的最复杂情况是大领袖与大智者对社会中其他人的覆盖。例如,有的现代领袖,激烈地反对“皇帝”,自己却钻研“皇帝”的管理方法并且认真履行,因此是一个文化上的 “被覆盖者”,不是“史无前例”;另一方面,由于使用了一些前人的管理方法,他们确实成功地对当代人进行了权力覆盖和经济覆盖。又如,有的近代学者,激烈地反对孔子,自己却想当“圣人”,想用反孔去覆盖别人,因此并没有摆脱孔子的覆盖,另一方面,确实有一些当代人被这些学者覆盖。
如果社会成员要通过公正的竞争才能获得较高的社会地位, 那么社会层次与社会地位基本上是一致的,否则,就可能出现“倒挂”:层次较高的人地位较低,层次较低的人地位却较高----单纯依靠较高的地位, 不能保证一个人具有较大的覆盖度,结果,常常会出现“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说了白说,法不治众”的局面。
判定社会层次要从文化声望、 经济状况和社会地位三方面来看,判定社会地位却只要一个方面:根据一个人在正式组织中的职务就能判定,如将军与士兵,经理与工人,等。一个人可能同时属于好几个正式组织,其中有一种地位是主要的。例如在“文革”时期的中国,政治地位是主要的,排在前四位的是革命领袖和造反派、工人阶级的先锋队、工人、子弟兵;而在印第安人被驱赶之后的美国,职业地位是主要的,从文化视角来看, 声望最高的前四位是大法官、科学家、政治家和律师; 从经济视角来看,排在前四位的高收入阶层是大公司董事长、高官、经理和专家。
上述社会地位的划分与人的社会层次不是完全同一的。 人的复杂性很难用几个标准就截然分成几层。 同一类社会地位的内部,不但难以区分层次,也难区分地位,例如,科学家中可以包括内科医生、核物理学家、管理科学家、大学教授、化学家等;政治家中可以包括州长、阁员、国会议员、外交官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