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植被覆盖的人文环境的精神需要,是求取复合美的需要。旅游的其它六个层次的需要,主要是求美需要。
求美需要的第二个层次是静景需要,也就是对于空间美的需要。不少学者认为,园林是 “处理空间的艺术”:布置空间、组织空间、创造空间----如用一池三山来分景、用欲露故藏的设计来隔景、运用各种方法来借景: 远借、邻借、仰借、俯借、镜借,等等。
静景需要的渊源也很久远,是与植被需要相关最密的需要:人类对于空间环境的识别能力在早期主要用来求取知识,这种能力有利于人类生存,在一定的空间环境中满足物质需要,具有一定的功利性。不过,在园林旅游中,求知需要大大少于求美需要。 人们主要是在生产环境中增强自己识别空间的能力,满足求知需要,然后才“熟能生巧”,“迁移”到居住休憩环境和艺术中。艺术中常用的“对称”形式,就是源于求知记忆需要:“一个记忆的图形是一个比它最初被看到时‘更好的图形’----更对称、更减少了不规则的地方和漏洞,总之更统一了”。
静景需要的功利性小于植被人文环境需要; 对静景的需要主要是非功利的,审美的。反过来又可以推论: 审美必须有利于人的个体生存和群体延续。不以对称为美,只重视不对称的人,难于记忆知识,因此较难生存;与此类似,不喜爱黄金分割比例的人,由于难求配偶, 较难延续后代 ---- 人体上半的两部分(咽喉之上与其下至肚脐)和下半的两部分(肚脐至膝盖与膝盖以下)都是大致合于0.618:0.382的比例。
结构美的第一特征是 “对称”,第二特征是“黄金分割”。有了触目的第一特征,再有第二特征, 才美; 反过来,就不美。一个少女,如果鼻尖长在两腮之间的黄金分割处,那么,无论她腰肢上下的比例多么准确地等于0。382:0,618,也很难引起多数人的美感。只有触目的面容对称,整个人才美。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就很对称;没有哪个武林高手,一定要眼观七路,耳听九方。
艺术与生存, 一定是相辅相成的,不能是相互抵触的。先要生存,生存得有了闲暇,才有了艺术。
旅游的第三层次需要,动景需要,是在第二层次静景需要的空间之上叠加了时间。 动景, 是相互衔接的不同视野范围的景观系列。摩崖雕塑、长卷绘画和舞台戏剧中,以及近代的电影电视等艺术中,都存在这类景观。旅游能够最大程度地满足动景需要:“步移景异”,“动态序列布局”,艺术的说法是“时间率领着空间,因而成就了节奏化、音乐化的‘时空合一体’”。
动景需要的功利性比静景需要还小。 这个需要只是间接地有益于“感知--运动的智慧”;而人类作为一种“动”物,在其心灵的自然逻辑之中,从“动”的空间中得到的美,多于其中任何一个“静”景。
与摩崖雕塑和长卷绘画相比,旅游中的动景是三维的,其层次和审美表现余地以几何级数增加: 二维艺术只是其中的特例。例如苏州狮子园中的拓片,只是变幻的立体动景之间的过渡处理:当三维动景被墙壁阻隔时,为了不出现空白,就巧妙地安置了拓刻,这使得文化层次较高的游人能够升华美感,而不是减少美感。
与舞台戏剧和电影相比, 旅游动景是参与型的, 而不是旁观型的---- “观众” 的“动”与景观的“动”和谐一致。而在戏剧和电影中,只有演员在“动”。严格说来,在旅游中,游客们既是演员又是观众。“观众”和“演员”的区分在审美对象和审美主体相分离的情况下才有意义:“演员”是审美对象群体。“观众”是审美主体群体。
多维度和参与型, 是旅游动景美与其它艺术类型的动景美的区别。这也是综合性很强的园林美学与其它艺术美学的重要区别 ----在西方的美学论著中,以及在仿西方的美学论著中, 审美对象常常不包括“园林”,只有“建筑”;中国美学却把“建筑”包括在“园林” 之中,不单列“建筑”,正如没有必要从人体雕塑中再分出一个鼻子雕塑一样。 这种差别反映了中西之间的审美差异,说明在不同的社会文化环境中,求美需要有所不同。这种差异体现在旅游的经营管理之中,就是西方注重人造景观,露天中安置较多的雕塑,植被经过强度修剪;中国则兼容人造和天然,露天中的景观力求“不显雕琢,浑然天成”。
美学,是研究“直接的精神满足”和审美体验的学科。美学本身不是美,因为美学是一种知识, 是“感性认识的”学科。研究美学不是出于“直接的精神需要”,而是出于求取知识的需要。但是研究美学应该有助于人们发现美,寻找美,因为美学研究的目的是激发人的“感性洞察力”、发挥人的“感性敏锐性”、益于人的“感性记忆”、想象力、“感性判断”。
如上所述: “艺术是以提供美为主要目的的人类行为”,而且可以是识别性的行为:“自为的存在”或“自由”既可能存在于人类的操作之中,也可能存在于人类的识别之中。上述的“冠云峰”和“佛光”,都经过人类的“琢磨”,所以都是 “艺术作品”,都“不是自然的产品,而是由人的活动所造成的”。基于同样的理由, 不应该把园林排除在“艺术品”之外,园林是综合性很强的艺术品,既包括“外在的艺术”如建筑、“客观的艺术”如雕塑,也包括“主体的艺术”如绘画音乐诗歌;用另一种艺术分类方法,可以说,园林既包括“再现的艺术”如雕塑、绘画、摄影、戏剧、电影,也包括“表现的艺术”如工艺、建筑、音乐、舞蹈和“语言艺术”如文学。
旅游的第四层次是色彩需要,对于许多人来说,这个需要大于静景需要和动景需要----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就是说的这种情况:非专业的游人主要是被“热闹”的,绚丽多彩的景观所吸引,而不是被空间“结构”所吸引。因此,提供“胜过丹青”的美丽色彩,既丰富又协调,是旅游经营管理中极为重要的艺术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