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英国伦敦的新邦德路， 有一个梅菲厄贵族住宅区，其中有一个景观，也是“有仙则名”：在一只长木椅上，给游客留出中间的空座位，左边是丘吉尔的塑像，歪着脑代，右边是罗斯福的塑像，仰着脖子。游客坐下去之后把耳朵凑到“丘大仙”的嘴边，照出来的照片就像在倾听丘吉尔窃窃私语，而罗斯福坐在一旁看笑话。

如果把这样的商业策划移植到中国， 就不一定成功， 因为西方社会中的“总统”和“首相”与中国社会中的领袖不太一样，正如一次调查结果显示的：“在一只快要沉没的船上，有一个总统，一个工人，一个工程师，一个母亲，应该先救谁?”被调查的美国学生都认为最后救那个总统，理由是“如果他死了，在剩下的人之中还可以选出一个总统。”

在20世纪50年代的中国，虽然不能搞“画龙点睛”，却搞了不少“放卫星”。这一类策划与“画龙点睛”之类的商业策划异曲同工：基层干部用这种策划来提高自己的知名度，而知名人士像画家张僧繇一样“信仰”外来的“佛”，留洋归来的科学家“论证”一亩地的小麦可以越来越大地“放卫星”：“1958年6月16日，《中国青年报》发表著名物理学家钱学森的文章，题为《粮食亩产会有多少》。 ‘科学计算告诉人们。每年单位面积上的太阳光能。30%作为植物可以利用的部分。再把其中的五分之一算是可吃的粮食，那么稻麦每年的产量就不仅仅是现在的两千多斤，而是两千多斤的二十多倍!’。毛泽东说，我是看了钱学森的文章后才相信的。”

毛泽东相信的“事实”都是画龙点睛式的商业性操作：麦子还长在地里，麦穗就密得能够在上面站住人，照片登在官方报纸上。钱学森本来是一个物理学家，根本不知道幼苗刚钻出土壤的时候， 太阳光能的1%都利用不了，即使叶片合垅，利用率也不超过20%，一株苗在大田中从小长到大，根本不可能把已吸收光能的五分之一变成粮食。毛泽东相信了一个 “越俎代庖”的科学家，后来又“坚持”反右倾，造成的后果是：“人类历史上单位时间里死亡如此多的人是绝无仅有的。”

“基层干部” 和“商人业主”在名义上很不一样，可是在“最少耗能地追逐名利”这一点上是一样的，如果社会的高层管理者鼓励人们“哄抬热点”，约束机制又不健全，就一定会有大批的“假冒伪劣” 和“放卫星”。南北朝时期一直动乱不己，就与高层决策者的政策导向有关，也与一批知名人士“信佛”有关。

在一定的社会环境中，中小型企业常常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为了提高知名度，不能靠 “理论指导”，而要靠“随机应变”。不过，对于已经相当知名的大型企业来说， 拥有一定的余地来考虑“可持续发展”：如何把好名声的优势保持下去，甚至进一步提高知名度。

从历史上的 “实事”来看，在“公平竞争”的环境中，守法与创新的可持续性较大；而在 “不欺互利” 的环境中，守礼与改良的可持续性较大。“守法”和“守礼”的区别是： “法”只体现在白纸黑字的条文上，所以钻法律的空子不算违法；而“礼”首先体现在人和人的“协调意向”上，然后才体现在条文上，所以想钻礼的空子就是违礼。

两相比较，“不欺互利”比“公平竞争”更有可持续性：中国近代之前“祖传”经营的“老字号”比现代的企业公司都更能持续。即使在提倡“公平竞争”的近代和现代，经济学家们也总是想方设法地把 “公平竞争” 说成是“不欺互利”----西方经济学的主旨，就是要论证商人的行为合乎道德。这种论证，从早期的交易互利开始，直到近期的制度经济学，一直没有间断。安乐寺策划“画龙点睛”，招徕游客和信徒，严格说来是一种“公平竞争”，却不是“不欺互利”。

在西方经济学家看来。“公平竞争”是道德的：商品的价值是不同生产要素创造的货

币价值，安乐寺的主持，还有画家张僧繇，都是“生产要素”，他们有权取得收入。 就连非人格化的资本，也涉及相当严肃的道德命题：如果“生产要素”包括资本，那么股东分红(利润)就是道德的；否则，就是“剥削”。“生产要素”一定包括劳动力，这一点是各派经济学家的共识，所以领取工资是道德的，是天经地义的。在西方经济学的主流解释之中，利息和租金也是道德的。安乐寺出租土地，有权拿租金；“画龙点睛”的策划者和参与者用智力和技术(绘画)“投资”，就有权拿利息。

西方经济学的基本分析框架，  就是用来解释下面这个社会现象为什么也是道德的：“不劳者”的利润大大多于“劳动者”的工资。这个分析框架是以“产量”为横座标，以“价格”为纵坐的二维坐标系，即“产量--价格”坐标系。从它可以派生出 “劳动力--价格”坐标系，“资本--价格”坐标系，等等。其中的“供给曲线”可以表示劳动力的供给或资本(提供就业岗位) 的供给，“需求曲线”可以表示对于劳动力的需求或对于资本的需求。 这两条曲线的交点，就是“均衡价格”。在自由的市场竞争的条件下，供求双方都是自愿地接受均衡价格。每个人都在为自己追求“最大化”的个人收益，谁也没有强迫谁；完成了交易之后，对双方都有好处，不但拿高利息的投资者得到了好处，拿低工资的劳动力也得到了好处，而且都认为“很合算”。所以，只要遵守交易规则，人人都是道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