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难忘那个千禧之年的中秋,与同事文在广州二沙岛上临江望月、品饼诉情之时,一个大约十来岁的卖花女,在我们面前向一对恋人兜售玫瑰花,遭到一顿斥骂,不知怎么的,我心痛痛的,就唤过卖花女,买了一束花,柔声细语地问起她来。她像所有分散在广州大街小巷的卖花女一样,有着一段同样的辛酸史。我无意去责怪她或她的父母,也不想对那对恋人表示我的愤怒,只是觉得站在跟前的这个卖花女,在这个月圆人圆之夜,远离家乡与父母,为了手中的玫瑰花少些更少些,却遭到无端的斥骂,是那样的孤独、无助与失望。可怜的卖花女,她不是不知道今晚是中秋!可是知道了又能怎样?小小年纪,却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掌控着,没有笑容,没有欢乐,无奈且无辜。
“谢谢叔叔!谢谢叔叔!”卖花女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我问她:“还有多少花没卖?”“就这一束,卖完了。”“小妹妹,和叔叔一起过中秋节,好吗?”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文。文也微笑着说:“小妹妹,来,和叔叔一块过。呶,吃饼啊!”文递给她一块月饼,我则为她打开一瓶饮料。卖花女终于坐了下来了。大口大口地吃着月饼,大口大口地喝着饮料。我想,她怕是还没吃晚饭吧?
临江大道上来赏月品饼的人真多,许多小孩子提着小小的灯笼,来来往往,他们脸上漾着笑,嘴里大声大声地欢叫着,他们的父母或家人,则看着他们,一脸的幸福。
卖花女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吃饼,她转过头去,看着那些快乐游动着的小灯笼,眼里充满着羡慕和向往。
我叫文陪她说说话,我去去就来。一刻钟后,我手里提着一个红红的小灯笼,送到卖花女手上,说:“小妹妹,给你。你也应该有他们的快乐。”她睁大眼睛望着我,迟疑了一会儿,双手接过小灯笼,连忙说:“谢谢叔叔!谢谢叔叔!”
秋风飒爽,银光粼粼,中秋之夜的珠江,是多么的璀璨啊!
看着卖花女提着红红的小灯笼,迈着欢快的步子走离我们的视线,我想,明月千里,天下所有的孩子都应该沐浴在它那柔美的光辉里。
又一个中秋佳即将来临,我还会和文一起到二沙岛赏月吗?那个卖花女是不是回家读书了?如果她还在广州的某条大街或公园里向恋人兜售玫瑰,会不会又受到他们的大声斥骂?她还会想起去年的中秋之夜吗?那只小小的红红的灯笼,会快乐地游走吗?
粤北离广州并不远,我是要回家的。文也要去他广州的同学那里。这一年的中秋之夜,我们又会是怎样度过呢?
童年的玩伴已成家立业,再也没有那份心思去大榕树下捉迷藏了;多年的同学与朋友也天各一方,不知道会不会与新交的朋友置桌月光下,把酒问青天,营造一份浓浓酽酽的情调。而我,也会与往年一样,一路仆仆风尘的回到家里,安然婉拒许多不必要的应酬,而是陪着家人,在真正属于自己的家中,享受着一份天伦之乐。
一年之后,我又重返故乡,再也没有远走。在我走后不到一年多,文也辞退了工作,与妻子在广州开办了自己的公司,再后来,拨打他的手机却已换了号码。我不知道文是不是还在广州漂泊,抑或携妻挈子返回了江西老家?每至中秋临近,很自然地想起了文,想起了卖花女,在忆想之中徒增许多纷飞愁绪。今夜,我独伫雄州小城的一角阳台,仰望如墨夜空,月亮星星躲在我所不知的云层深处,遐思却如云片片。我不由地想,如果有许许多多的故地重游,一定会有许许多多的感慨——“同来望月人何处?风景依稀似去年。”是的,千里明月,还是一样的圆,一样的美,一样的普照九洲,一样的深情款款。只是,物是人非,浓了的是思念,淡了的是功名;多了的是牵挂,少了的是利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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