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先生评价《史记》:“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一般认为,先生之“史家之绝唱” ,乃指《史记》的历史价值,“无韵之离骚”乃指《史记》的文学价值。我认为,“无韵之离骚”一语,当含更深旨意。
拜将台
《史记》,一部英雄的史诗。或叱咤风云,或纵横天下;或决战千里之外,或运筹帷幄之内;或王侯将相之显贵,或闾里布衣之卑贱;或贩夫走卒,或刺客游侠……然而,他们的结局却多为悲剧。有悻悻而去,有愤愤而隐,或蒙冤被杀,或被夷灭宗族。
可是,壮士英雄者,无一不愿为他人之“就天下”而竭力效死!韩信就曾大叫:“上不欲就天下乎?何为斩壮士?”这不能不说是中国的“英雄悲剧”——壮士竭忠尽力“马革裹尸还”,死而无憾;君主则总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所以,人们常常称《史记》为“悲剧性”的史诗。的确,开卷展读,悲愤之情充溢字里行间,冤屈之气扑面而来。同时,司马迁,才华非凡而坎坷一生,仗义执言而受奇耻大辱,满腔悲愤郁于胸中。愤疾之情,沉郁之气流于笔端。对失路英雄,含愤志士,表现出了极大的同情,或倾心赞叹,或悲悼惋惜;而对虚伪自私残酷荒淫的卑劣之徒,则给以无情的揭露与鞭挞,春秋笔法,尖刻讥讽,喷泻一腔怒火……正是司马迁悲愤的一生,正是司马迁强烈的爱与激越的憎,使《史记》成为一首爱的颂歌,恨的诅曲,成为一首用整个生命谱写成的包含着司马迁全部血泪的悲愤史诗。
鲁迅先生在《汉文学史纲要》中指出:“发愤著书,意旨自激,恨为弄臣,寄心槠墨,感身世之戮辱,传畸人于千秋,虽背《春秋》之义,固不失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矣。惟不拘于史法,不囿于字句,发于情,肆于心而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