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窑砖瓦,用料并无特别,其独特之处,就是每道工序的精益求精,500年来,工人坚守了传统的制作流程工艺,也坚守了不变的品质。
泥和土,无非是司空见惯的材质,然而因为吴人对于细节的专注和执著,它们也被点石成金,得以独步天下了。
经过历代吴人的建设,到明代中期,吴地已经成为整个中国最为富庶的地区,在整个明帝国的税赋财政中,吴地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明洪武二十六年(1393年),苏、松、常、镇、湖、嘉六府土田仅占全国总数的4%,而田赋却占全国总数的22%。当时就流传有“江南赋税甲天下,苏松赋税甲江南”的俗谚。有学者更指出:“以苏、松、常、镇、杭、嘉、湖、太仓推之,约其土地无有一省之多,而计其赋税,实当天下之半。是以七郡一州之赋税,为国家之根本。”在每年为朝廷贡献了巨额赋税的同时,吴地农业也开始了一场影响深远的变革。
过剩的劳动力,资金和产品,投入到了商品化生产中,这在中国的历史上是史无前例的。上世纪80年代,很多国内学者认为,此时的吴地,出现了资本主义的萌芽。今天,对这一论断学术界仍有争论。但可以肯定的是,吴地率先走出了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开始了商品经济的步伐。在当时人们的笔记中,大量记载了吴地的商业发达和民生富庶的境况,并给予了吴俗奢靡为天下最,日甚一日而不知返的评价。
当时,吴地的富人生活的考究精致引发了不少道统先生的指责,他们认为,这种奢靡的风气违背了儒家传统的道德观,败坏了社会风气。
20世纪,著名的经济学家凯恩斯,针对奢侈性的消费,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他认为,适度奢侈能够刺激社会的消费和工作机会,对于社会财富的积累具有正面的意义。凯恩斯也许不知道,400年前的中国吴地,一位大胆而富有远见的吴人,和他所见略同。
他叫陆缉,来自苏州,在一篇叫做《论奢》的文章中,他指出,奢侈是富裕的产物,而享受生活,消耗资财,能够刺激整个社会的商业和服务,从而创造新的财富。作为出生于16世纪传统农业社会的文人,陆缉,第一次正面肯定了消费行为的积极意义。
苏州市中心玉器城的大门口有一副对联:“美玉何求先向蓝田寻善种,良工安在自来吴郡出高能。”赏玩玉器在中国已有几千年的历史,而美玉和良工的结合,才能造就传世上品。众所周知,优质的美玉出自西域的昆仑,而制玉妙手却以吴地最多。苏州人陆子冈,是明代海内闻名的玉雕大师,历史记载他非美玉不琢。苏州博物馆内收藏着一些陆子冈制作的玉牌,令人惊讶的是,它们的用料今天看来都颇多瑕疵,这到底又是怎么回事呢?
打开明帝国的地图,你会发现,和前朝的元代以及后世的清代相比,明朝的版图要小得多,出产美玉的西域,此时并不在明朝版图之内,这种缺憾,恐怕陆子冈也无可奈何……
无论是商业贸易还是艺术创作,都需要和平安定的政治局面作为基础和后盾,在明朝的大部分时间里吴地维持了一个有利于发展的地区小气候,然而,一场毁灭性的风暴即将到来……
这是清代画家追忆清军入关后在江南纵兵屠城的画面:1644年,多尔衮辖下的清军主力部队进入长江以南地区,在这里遭遇了南明政权的顽强抵抗。对于拥戴前明的江南地区,满清军队实行了留发不留头的残酷血洗,为了几缕青丝,千千万万的人头落地。
每次皇权易手,都免不了满地疮痍。吴地,这一次也未能幸免,反倒成了明末清初战乱中受破坏戕害最为严重的地区之一。
天下初定,满清的统治者们慢慢意识到,他们已是天下的主人,不是过路打劫的强人,而帝国的府库,需要吴地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