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风格
相声是北京的“土产”,北京语音和词汇的特点,形成了相声语言的地方风格。早在宋代的汴京,就有艺人嘲笑当时的“山东”、“河北”人乡音,“以资笑端”的传统节目。相声成熟于清末民初,北京即是国都所在,传统相声里有不少“怯口”作品,专门奚落乡下农民。不仅奚落他们的仪态,同时也奚落他们的语调。其实,语言只是交际的工具,并无高低贱之分。“怯口”专门摹拟方言乡音,日久天长,被摹拟的山东、山东和部分河北话就染上一层可笑的色彩,成为一种描绘憨直的乡下人的语言方式。其中含蕴的揶揄奚落的感情色彩,当然是一种地方主义的表现。但它在客观上也起到了某些推广北京话的作用。故而这一传统节目一直保持到今天。但是已注意到剔除侮辱、讪笑农民的部分。解放后,汉语实行规划化,北京话成为标准语音,相声也就成了推广普通话的一种有力工具。一批改编和创作的相声作品,如《戏剧与方言》、《普通话与方言》、《杂谈地方戏》、《学粤语》等,它们主要从语音入手,以方音与正音所形成的种种误会、巧合、谐音曲解等制造笑料,起到了其它艺术形式所不能起到的宣传推广普通话的作用。
北京音韵单纯易记,不似方音或古韵纷繁复杂。于是,一些北方民间说唱就把它的韵母分成十三大类,称为“十三辙”。由于它合辙押韵、音调和谐、韵脚重复,就容易产生悦耳顺口、便于记忆的效果。相声常常利用它抒情、状物的特点,尤其是学唱戏曲的作品,往往在押韵处制造包袱。如《关公战秦琼》里“我在唐朝你在汉,咱俩打仗为哪般?”“叫你打来你就打,你要不打——他不管饭!”就是一个例证。《数来宝》也是利用流利、押韵的唱词的音乐感,来表现北京语音的音韵美:“打竹板,进街来,一街两巷好买卖。也有买,也有卖,也有幌子和招牌,离离拉拉挂起来。”这里的合辙押韵,比一般诗歌更为广泛、自由、轻巧、活泼。北京的音调清脆起伏,平仄易辩,只有阴平、阳平、上声、去声,不象有的方言那样的调繁多而又有入声,因此,它很富有节奏感,由于声韵的影响,北京音更有它俏皮、轻快的儿化韵,它能极其生动地表现出一种感情色彩。如《婚姻与迷信》即从中挖掘出许多包袱来:“要形容妇女呢?”“满带个小字儿:小丫头儿、小妞儿、小女孩儿、小姑娘儿,好容易盼着结婚了……”“就好了。”——“小媳妇儿!”另外,如《反正话》等也是由于儿化韵而形成的笑料。
当然,地方风格还主要表现在词汇的运用上。词汇是语言中最敏感、活跃和富有生命力的成分。相声的词汇多采取通俗、大众化的口语,一些典雅、书面的文言只用来穿插、映衬,甚至只是作为组织包袱的一种手段。在通俗的词语中,就带着北方城市“底层”那种浓郁的生活气息、鲜明的爱憎倾向和形象表达语意的方式,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熟语”。它至少可以包括成语、惯用语、谚语、格言和歇后语等。成语一般是“四字格”的固定词组,往往则大量使用它,但在制造喜剧气氛时,又多半破格、变形,予以稍稍歪曲或夸张,同时又和北方土语结合在了一起。《洋药方》以“一”字和“不”字为首的地方,就夹杂了很多北京土语。如:“不知自爱、不懂好歹、不顾名誉、不依不饶、不伦不类、不管不顾、不三不四、不吃不斗,不依不饶、不打不交、不通情理、不是东西等症尽皆治之。”至于方言词就更有地方气息了。如《关公战秦琼》中开始描写旧社会戏园子的景象,没有过多的叙述者议论,只有具体的景物描绘;而所取之景物,也不是精雕细刻,只是把群众所熟悉这个环境的一些方言词语排列起:“茶房带座儿的;沏茶灌水的;卖报的;卖戏单儿的;卖瓜子儿的;卖糖的;卖瓜果梨桃儿的;卖饽饽点心的;让人的;打座儿的;最出手的是打手巾把儿的……。”就靠着这些词语的排列,便烘托出一种令人窒息的污浊嘈杂气氛。而对于乱飞的手巾把儿,也只使用了“张飞骗马”、“苏秦背剑”、“天女散花”等几个熟语,就把当时的景象和作者的态度表现了出来。
谚语是生活经验的概括、形象的总结;格言更带有法则和教训的性质。它们当然比一般的说教更有说服力。相声演员常常根据自己的生活经验和所说段子的规定情境,以抽换其中个别词语的方法,使一些语言、谚语相映成趣。如把“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改成“海水不能瓢舀”等。但由于谚语和格言比较正面、庄重,在相声里并不过多使用。倒是惯用语、俏皮话、歇后语等,因其本身就有诙谐、机智的性质,则成为相声艺术不可缺少的万分。惯用语是口语中短小定型的习惯用语,如描绘某人能说会道,就说他“张家长李家短,仨蛤蟆六只眼”;而用到相声里则将其改成“仨蛤蟆五只眼——内中有一个瞎蛤蟆”,如此等等。严格说来,俏皮话并不全同于歇后语。前者不甚固定,多是见景生情之作;后者多半约定俗成,人所共知;并且分成前后两片——词面和歇后两部分。但在相声里也不机械地挪用,常常是灵活地予以发挥。解放前。“武大郎”和“屎壳郎”常成为北京歇后语的线索,种种比喻之词,多半附于它们身上。如“武大郎服毒——吃也是死,不吃也是死”,“武大郎攀杠子——上下够不着”等。“屎壳郎”则更是污秽不堪的形象,如“屎壳郎叫门——臭到家了”、“屎壳郎打嚏喷——满嘴喷粪”等等。总之,歇后语显示了相声语言的一种地方特色和幽默风格,但不宜使用过多过滥,否则易流于庸俗、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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