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庄子心得》一书中你写道:“在今天这样一个媒体充分发达的时代里,流行的标准是很可怕的,流行是一种势力,是一种洗脑。流行可以告诉你,它未必是好的,但是你必须要从众,流行有时像流感一样,只标志着一种数量,并不代表品质的更高级”。你的书销量在400万册以上,绝对的流行,你自己如何看待这种包裹着 “批判”与非议,依附于电视传媒的流行?
于丹:对于每一件事情,任何人都可以立足多元的视角去评判、去言说。我说过,流行并不一定代表高质量,但是我没有说流行的一定是恶劣的。《论语心得》、《庄子心得》这两本书的盗版加起来超过1000万册。《论语心得》一本书的印刷量是450万册,这是事实。但是,我的书为什么会流行?这种流行又意味着什么?
立足当下的生活完成对国学经典的表达,我所选择的是大众传播的方式,我的书流行反映了社会转型期,公众价值观、生活观的重构过程。“道不远人”,我很喜欢这句话。让古典的精神力量在现代规则之下有机、圆润地融合成为一种有效的成分,促动我们建立起一种有价值、有效率的生活,我认为这就是《论语》给予我们今人的终极意义。外界有很多种说法,说我的书是“心灵鸡汤”,这是外在的评论。通过《论语心得》、《庄子心得》这两本书,我只想向外界传递我对国学经典的真诚品读、心之所得。对于外界的各种指摘,我都不予评论。
记者:易中天说,“在这个多元的时代,我们需要一位最具普适性的孔子”,你如何理解并阐释这种“普适性”?“普适”就意味着一味迎合受众?
于丹:众所周知,自从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儒家思想逐渐占据主流地位。为统治阶层所用的儒家思想脱离了多元争鸣的自然形态,当儒家思想演变成为历朝历代愚民的“统治术”,它就注定已经不再健康。我想即使孔子在世,他肯定也不愿看到儒家思想被如此利用。我的书都冠以“心得”的字样,因为那是我在熟读国学经典之后,个体生命体验的一心所得而已,而不是纯学理的严谨阐述。我不是站在儒术、儒学、儒教的角度去播扬,只是将它还原到最朴素的情状,进行一场带有普适意义的传播。
儒家哲学说到底,是培养践道者,也就是培养一些能够担当文化使命的特殊阶层。我觉得,依照当下的精神坐标,针对千年前的国学经典没完没了地较真,这不是一种健康的心态和行为。对于普及大众来说,还是应该吸收国学经典的养分。
记者:你是研究影视传媒学的,在你看来,《百家讲坛》对于国学的传播广度与热度,是否在事实上伤害了文化的多元与多样?
于丹:媒介把我宣传成传播儒家思想的学者,其实不是这样的,我的爱好与兴趣非常多元,我不希望过分夸大儒家的一元文化论,我也从来不主张任何形式的复古。儒道并存、相生相济,构成中国文化的源头,传统文化与舶来文化、精英文化与大众文化应该交相呼应、和而不同。不论《论语》还是《庄子》,里面肯定有应该抛弃的观点,但是限于时间,我没有在《百家讲坛》这样的大众传播平台去批驳,这或许也算是个遗憾。另外,我也觉得,基准于当下的精神坐标,针对千年前的国学经典死死地较真,这不是一种健康的心态和行为。我生性不喜欢太热或者太冷的东西,我喜欢那种与人体温接近的温度,它是一种恒久的温暖,不烫手但是也不冰冷,一切刚刚好,恰到好处、恰如其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