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古人相比，现代人在人生修养方面，显得特别缺乏“定力”。《大学》中有句名言，“知止而后有定”。据此，我可以说，现代人的一大问题是“不知止”。所谓“不知止”，我指人心不定，人欲横流，人成了欲望的奴隶，失去了做事应有的分寸。因为一旦做事的分寸丧失，人心就不知道节制自己，这时候即使在名利方面收获很大，也仍然不会知足。当你欲望很高而生活又不能让你称心如意时，你的心理压力自然就很大。让我们本节从男女关系谈起。

上世纪80年代我上大学的时候，中国正处于极度崇尚西方文化的阶段，在男女关系上表现得尤其如此。大家认为西方人在两性关系上自由开放，无拘无束，这也是西方社会比我们进步的一大证据。于是在全社会形成了不可阻挡的、学习西方人生活方式的潮流。但是有趣的是，等我后来到了美国，十分惊讶地发现，美国人在日常生活里并没有像我们的年轻人这样对性充满了好奇和冲动。他们的社会在这个问题上比中国目前平静得多。虽然据说美国的离婚率很高，但是我倾向于认为这是他们的文化价值观念决定了的，与他们对生活方式的理解有关，而不是像我们所想像的那样，出于对性的好奇和冲动。但是，当这个行为方式被中国人从人欲解放的角度来理解的时候，一切都“变味”了。我曾经遇到一位美国白人教授，在一次相当真诚、深入的聊天生活中，他向我透露了一些个人婚姻和家庭生活故事。这位教授说，他跟他妻子结婚几十年了，养了二个女儿。但是曾经在很长时间里，他曾和他爱人之间矛盾、冲突都非常激烈。但是，由于个人信仰的缘故，他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可能考虑离婚。原来，他所信的教派是反对离婚的。由于没有别的选择，唯一的出路只有去适应了。于是他不得不去学着改变自己，以巨大的毅力去忍耐、适应并关爱对方。他强调，这真是一个极其痛苦的过程，非常艰难。正因为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去离婚，所以不得不痛下决心改造自己。过程虽然痛苦，但自己也正是在痛苦中成长起来了，认识到了做人的责任，对于生命价值的理解也获得了提升。走过了这段过程，现在他觉得自己非常幸福。这位教授由于信仰的力量，懂得了在夫妻关系上自己“止于何处”，这是不是他的成功秘诀呢？

这位教授的真切谈话使我重新思考一个问题，即今天中国的男男女女诸多感情问题的根源在哪里？是不是与他们在人生欲望上不知自己当“止于何处”有关呢？这种观念给无数个男女感情的质量，婚姻的稳定性带来了多么严重的后果，有谁正视过？在我们的现实生活中，有多少错误的婚姻，是由于双方的不成熟而结成；有多少感情的磨难和相互伤害，由于不应有的欲望导致；有多少夫妻之间的矛盾，是由于自私、贪心、虚荣、自我中心或者自作聪明而产生的。我们可能会用一些冠冕堂皇的理论为自己的一些行为开脱，但生活毕竟是无情的，它会一次又一次地让我们为自己的无知付出代价。一个人在两性关系上采取什么样的方式，完全是个人的行为，很多看似越轨的行为也许确实不能用道德来评判。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每个人都知道如何恰当地处理自己的感情，也更不是每个人都懂得把两性关系（包括各种可能的关系）当作一门修身养性的学问来对待，从而给自己带来巨大的幸福。我承认，我们之所以没听说过比尔-盖茨“包二奶”，或者美国公司的员工包机来中国集体嫖娼，也许你可以用文化差异来解释。但是我们似乎也必须承认中国人今天在男女关系和婚姻态度上正处于极度混乱和不稳定的状态，他们的内心世界普遍只追求一时的感觉，即所谓“跟着感觉走”。“知止而后有定”，问题是不是在于：我们不知道如何在感情生活正确、恰当的定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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