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话又说回来,人是有情感的动物,即使是最有理性的人,只要不与他的价值观、人生观相悖,在受到爱子般的体贴入微的爱护的时候,对这种领导者的指挥,是会自愿地服从的。问题在于将帅的父母之心、父母之情是否真实、有否具体表现,如果是虚情假义,一旦被揭穿,不但不会有预想的效果,而且还会产生反效果。孙武是善于“示形”的,他的伪装可能达到真实的程度,所以,他对此深信不疑,认为这是一种基本的领导手段。
不过,孙武并不认为这是唯一的手段,也不认为这是最好的手段。所以,他接着指出,对士卒如果过分厚养,一味溺爱,也是不能使用,不能指使的;如果他们违反了纪律,不予严肃处理,其结果只能和娇生惯养的儿子一样,他们是不能用来打仗的。孙武的这些论述,对于军队管理,提供了中国军事家一个治军的传统模式,其特点是:
1、人的本性都是善良的,人们都爱国(爱君),能为国家(国君)利益而英勇奋战。
2、要从精神和物质两个方面,满足人们最低的要求,人的天性要求是母爱,母爱最能激发感情,人的生存要求是衣食,衣食足然后知礼仪。
3、人的行为要以法制来约束,在法制面前要人人平等,这样就能相互信任,令就能行,禁就能止。
这种治军模式,是很难做到的。就治家来看,《红楼梦》中的贾母与贾政,就走了两个极端,这说明了母爱与家法这两种矛盾的统一需要有一定条件的,那就是相互信任,而相互信任的基础,是平等对待,这正是古代中国军队和中国人的家庭所难以做到的。孙武之所以强调将帅应具备五个条件——“智、信、仁、勇、严”,即智谋才能、赏罚有信、爱抚士卒、勇敢果断、军纪严明五者结合,也是为了解决这种矛盾。
孙武提出“视卒如爱子”的观点,反映了军事家在用兵打仗的过程中,不得不藉助于民众力量的需求,尽管孙武这样强调的目的,仅仅在于使士卒“与之赴深谿”、“与之俱死”,但与古代的国君、将帅肆意虐待士卒的情况比较起来,无疑是一种进步。另外,孙武在提出“视卒如爱子”的同时,还特别强调对士卒必须严格要求,不可过分“厚”(物质方面)、“爱”(精神方面),以免把军队培养成“骄子”一般而不能打仗。提倡把“爱”与“严”、“赏”与“罚”相结合,这也是孙武等中国古代著名军事家治军思想的一个共同特点,这无疑地,也是一种进步。
“视卒如爱子”是治军的指导思想。“爱子”与“骄子”只是一种类比,突出一个“爱”字,一切从爱抚士卒出发。将帅的三大美德之一是“唯人(人民众和士卒)是保”(《地形篇》),将帅的主要任务,是“自保而全胜”(《形篇》),而将师的五大弱点之一,是“爱民”(《九变篇》)。所以,为了保全士卒,为了取得胜利,必须爱抚士卒;但只知爱抚士卒,保全士卒,就可能被敌烦扰而陷于被动,造成军队覆灭的灾难。
如何解决“爱民”、“自保”与“全胜”之间的矛盾,全在于将帅的指挥才能,全在于诡道的灵活应用。
“视卒如爱子”是一种行为表现,这种表现不仅在于对士卒生理状态、生活状况的关心与爱护,更在于对士卒心理状态、思想情况的理解与疏导。这是孙武“爱民”的特点,也是一般军事家所忽视的一个重要方面。就行为而言,“爱”是一种手段,并非动机,也不是目的,所以说“视卒如爱子”也是一种诡道。
“视卒如爱子”是“虚”的,是无形的,也是“实”的、有形的。“虚”指思想而言,“实”就是行为来说。爱抚士卒,如无具体行动,就不可能产生任何效果。至于如何爱抚士卒在《孙子兵法》中并未述及,只说是像“爱子”一般地爱,因为“爱子”的爱,是人所共知的。他强调赏罚有信、纪律严明,就是把爱抚士卒落到实处;他重视粮食供应、三军足食,也是把爱抚士卒落到实处;他要求军无百疾“养生而处实”(《行军篇》),同样是把爱抚士卒落到实处。孙武的“视卒如爱子”是他治军的指导思想,他又把这种思想,落实到行动中去,这又是孙武治军的一个特点。
因此,不要认为“视卒如爱子”是一句口号,或是一件轻易的事,如同“顾客是皇帝”,喊起来容易,要做到却很难。
它没有固定的程式,全凭着领导者的智慧自己去创造。
愚兵政策
《孙子兵法》提出了一整套的愚兵政策,为什么后人还要歌颂他呢?让我们先看一看他说了些什么。孙武说:“将军之事,静以幽,正以治。能愚士卒之耳目,使之无知;易其事,革其谋,使之无识;易其居,迂其途,使人不得虑。……帅与之深入诸侯之地……若驱群羊,驱而往,驱而来,莫知所之。聚三军之泉,投之于险,此谓将军之事也。”
——《孙子兵法·九地篇》
孙武又说:“犯之以事,勿靠以言;犯之以利,勿告以害。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
——《孙子兵法·九地篇》
这不是愚兵政策的明证吗?不过,我们应该对孙武的这些话作一些分析,他是在什么条件下说这些话的?他的思想指导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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