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庸》引孔子话说:“非天子不议礼,不制度,不考文。今天下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虽有其位,苟无其德,不敢作礼乐焉;虽有其德,苟无其位,亦不敢作礼乐焉。”意思是说:只有国家主席有这个权力,能制定、改革国家的政治制度。就算国家统一了,有国家主席,如果他德行不好,也是不能创立新的政治制度的;如果他德行好,却没有国家主席的身份地位,也是没办法创立新的政治制度的。(孔子是感慨,自己虽然有德行和能力,能创立一套新的政治制度,却没有天子的职务地位来实现)《中庸》紧接的后文,孔子又说:“吾说夏礼,杞不足征也。吾学殷礼,有宋存焉。吾学周礼,今用之,吾从周。”意思是说:我之所以主张恢复周礼,是因为周礼还有文献制度,而且现在还被人们熟悉、运用。(孔子推崇周礼并非觉得它完美无缺,而是没得挑,当时又没有德行、能力、地位都符合的人来创立新制度,所以只好用周礼顶住先用而已)。其他关于孔子对周礼看法的文字,《论语》中还有好几条,没有哪一条能表明他是盲目的崇拜,而全部都显示他对周礼完全是抱着理性的实用态度。
现在我们明白,孔子赞同的周礼其实是一套“礼法”,主要是对统治者的道德约束。所谓“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意思是说礼制主要不是用来约束普通老百姓的,而刑法则不是主要用来对付士大夫的。换句话说:对大夫——统治者、当官的,应该要有更高的道德要求,所以法外加礼,礼法并行,非但不能触犯法律,还不能触犯礼制。而普通百姓,只要不犯法就行了。这在今天就很好理解,普通百姓开会犯困打瞌睡,他不犯法,没问题;可如果是国家领导人在大会堂的主席台打瞌睡,虽然不犯法,却触犯了“礼”,一样要遭人非议。我们普通百姓骂句国骂没问题,国家主席、外交部发言人脱口骂人,粗鄙丢人,估计第二天就要道歉,甚至乌纱不保。——这就是关键,孔子主张的周礼是对官员执法资格、名分的要求,使他们能合礼、合法地执政,而不是捂着盖着,为所欲为。这两天网上有条城管打死拍他们执法的人的新闻,那叫什么事儿嘛!就是非法使用公权力,为所欲为。
所以说,孔子提倡的周礼会过时,连孔子自己都知道它已经过时了,又不得不用而已,就像没裤子穿得孩子,哪管它喇叭裤还是牛仔裤呢。但是,孔子的政治思想,大同社会天下为公的追求永远不会过时。大同不可得时,用礼法约束官员、领导(君),使之公开、透明、合法执政,就是退而求其次的必然选择,此外并无他途。
好在现在的世界,已经开明、文明、光明很多,针对公务员、官员的各种约束力都加强了,包括法制建设、媒体监督、党内监督和其他党派的监督,那些过于贪婪、黑暗的官员是难以容身的。不过,以孔子当时的时代,你让他主张媒体监督、建立党派,竞争选举,那就太不近人情了。就全世界的范围,那时都无一能之。孔子能想到恢复周礼,使百姓、舆论能够监督、评议当时官员和统治者,已经是相当睿智,且有胆魄之举了。——这才是孔子一生坎坷的症结所在:他是跟黑暗的时代、黑暗的人心作大无畏的斗争!所以他伤痕累累,心力憔悴。临死前,痛哭七日,悲怆绝世,死后化为日月,万世师表,这是怎样孤独而决绝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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