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布的探眼呈梅花状散落在开阔的台地上,这种密集探寻,任何蛛丝马迹都难以逃脱考古工作者的眼睛,急叩的洛阳铲犹如考古队员此刻的心情。很快,钻探工作有了突破性进展。
从白灰勾勒的墓土范围来看,主墓室带有一条墓道,这是一个典型的甲字形大墓。
经过数月的考古挖掘,这座封闭了近3000年的西周古墓开始向世人掀开了它的神秘面纱。
值得庆幸的是,1号墓保存良好,并没有遭受盗扰。
随着考古工作的推进,先前对盗墓的忧虑,转变为对考古发掘成果的期盼。
一天,考古人员进行日常的墓室清理工作,卢连成的脚底似乎踩到什么东西。胡智生回忆说:就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工作人员听到好像有响声,这个响声很奇怪,好像是下边有器物,有陪葬的器物损坏的声音,我们当时非常吃惊。
考古队员急忙爬上墓坑。
这种声响意味着墓底下埋有玉器、骨架之类的东西,继续踩在墓底进行清理显然是不行的,那样会对文物造成损毁。
卢连成急中生智,他从附近的老乡家里借来几根长圆木。经过同伴的帮助,卢连成在墓坑顶部架上圆木,形成一定的支撑,随后他趴在木架上,双手腾空清理墓底的泥土。
就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棺椁的痕迹逐渐被清理了出来。
虽然3000多年过去了,棺椁的木质已经完全腐烂,但是,仍可以看见当初的墓葬形制。
茹家庄1号墓的墓室分为甲乙两个椁室,分别埋葬着两具尸体。
考古队员首先将关注的焦点集中在主墓室的乙椁室。
卢连成回忆说:1号墓的尸骨保存得非常不好,在内棺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骨骼腐朽以后,被分解腐朽以后有一些黄色的骨粉,可以看出墓主人是仰身直肢葬,但是没有一块骨头可以拿到手里头。根据墓主人大量随葬兵器的情况,我们基本判断1号墓墓主应该是男性。
随后出土的青铜短剑,不失权势和威猛。
甲椁室位于1号墓墓室西部,体积略小于乙椁室。
这里还残留了部分骨骼。
就在骨骼附近的泥土中,考古队员发现了异常现象。胡智生回忆说:当时到了人的身体部位了,当这个泥块掀起来以后,这个墓主的身上,可见在原来在下葬的时候,都是穿着很漂亮的丝绸,这些丝绸肯定经过了3000年以后,到了今天已经都腐朽了,不像样子了,但是当时穿的丝绸的这种衣服的腐朽痕迹又留在淤泥上面,因为那个尸体的上面覆盖了好多稀泥,把这个淤泥拿起来以后,丝绸就粘在泥巴上面,它的这个纹饰很细,很清楚,而且更重要的就是刺绣的针脚都能看到。
显然,甲椁室埋葬着一位西周的女子。
茹家庄1号墓的两位墓主虽然骨头已朽,但是一男一女的身份确认无疑。
考古人员做出了初步的判断,这是一座夫妻合葬墓。
如果考古人员判断正确,这对夫妻是何许人物?他们有着怎样显赫的地位呢?
冒着初春的严寒,宝鸡市博物馆的考古队在茹家庄的黄土台塬上继续发掘,年轻的卢连成并没意识到,这个貌似普通的墓葬会带来众多未解谜团。
要揭开古墓的秘密,首先要从墓底出土的青铜器说起。
对出土文物进行清理是考古工作最为关键的时刻。由于青铜器出土时已经严重锈蚀,他们必须仔细轻剔,以免意外造成损伤。刷子小心翼翼地清扫着每一件器物,同时不能漏过任何一个重要的细节。茹家庄1号墓的墓主究竟是谁,需要从这里找到证据。
考古学者无暇欣赏纹饰精美、造型庄重的青铜器,牵动着他们神经的是青铜器上的铭文。
铭文是7个古怪的文字,起首的那个字应当是墓主人的姓氏,但它早已不在现代汉字的范畴之内。
卢连成介绍说:当时这个字出来以后,我们主要就考虑到它主体就是鱼,旁边从弓从鱼,所以发鱼声。铭文里有鱼伯作器,或者鱼伯为其他贵族作器,所以我们基本就确定了茹家庄1号墓就是鱼伯自己的墓葬。
那么铭文上提及的鱼伯究竟是谁?他在3000年前的西周又是怎样一个人物呢?青铜器铭文虽然交待了墓主人的姓氏,但是仅此并不足以对墓主的身份进行考证。
卢连成想起了一个重要的细节:在挖掘车马坑的时候,他发现马骨附近有一些奇怪的印痕,很像是苇席的纹理,这说明殉马入葬时被苇席包裹住,属于一种级别较高的入葬方式。
墓葬还有一个典型特征,就是它带有一条墓道。在礼制森严的西周时期,墓道可不是轻易能够设置的。
更为有力的证据出现在茹家庄那个埋葬女性尸体的椁室里,就在那里出土了五鼎四簋的青铜礼器组合,这批青铜器器形低矮,带有兽头,口沿上刻着一个奇特的文字。卢连成介绍说:在鼎和簋的口沿上有铸造的文字,就是“儿”字的儿,我们称之为“倪”。
这个倪姓女子显然是青铜礼器的主人,如今,尸骨皆已粉化。
就在考古队员为取得的成果感到欣喜的时候,接踵而至的清理工作却让他们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
在卢连成看来,鱼国的墓葬发掘有非常多的奇特的现象。
考古工作者在清理墓道时,首先挖出了一块块支离破碎的骨头。
这些骨头散乱在墓道中,最终拼凑出了一个人的形状,所以显得十分离奇。
卢连成的初步推断是:茹家庄鱼国墓地在进行墓口封实前,曾举行过某种殉葬仪式,焚烧竹节,肢解奴隶作为人殉。
在古墓的墓道,考古人员用发掘出的散乱人骨,拼出一个人的形状。
这个人是谁呢?
按照一般的经验,这可能是盗墓贼的尸骨,他们进入墓室偷盗,最终受到墓主人的诅咒,未能活着离开,倒毙在墓道口。
但是,考古队员又在人骨的附近发现了难以解释的现象:他们清理散乱的骨架时,无意中挖到一些碳化物质,碳化物质还保留着原初的形状。
这是一些竹节,是被火焚烧后的竹节,这些竹节表明了这里曾经举行过某种神秘的宗教仪式。
胡智生介绍说:在这个墓道的上侧,就是墓口那个地方,在发掘的时候发现了一堆燃烧了的竹节的痕迹,没有燃完的竹节已经碳化了,就是那个竹子,在举行封墓的时候,它要举行仪式。
这些不寻常的现象令考古学者想起早先发掘的一号车马坑:它那种令人诧异的情况,马骨的摆布并不整齐。之前考古专家曾经做了种种推断,都没有找到适当的理由,来论证马骨交叉叠压、布局凌乱的原因。
而此时,他们又提出了一号车马坑马骨凌乱的第三种解释。
胡智生分析说:像1号坑马的骨架比较凌乱的话,这就说明了马是活殉的,在填土的时候,马挣扎,它都向一个地方奔跑,它的腿骨、头骨都是在不同方向有明显的挣扎的动态,这就是造成马骨比较凌乱的一个原因。
同样,茹家庄1号墓的墓道口也出现了这种凌乱分布的骨骼。根据考古现场的情况分析:骨骼散乱在墓道中,其头骨与肢骨的位置相距甚远。骨骼附近发现被火焚烧过的竹子碳痕,竹节保存良好。
卢连成初步推断:茹家庄鱼国墓地在进行墓口封实前,曾举行过某种殉葬仪式,焚烧竹节,肢解奴隶作为人殉。
人殉,这是一个大胆的推测。
卢连成介绍说:因为西周的资料表明,基本上到康昭以后,尤其到穆王阶段,在京畿范围以内,这个京畿范围主要是丰镐,包括周原,这个高级贵族的墓葬很少有殉奴的情况。
考古学者需要新的证据来支持自己的推论。
紧接着,他们在茹家庄1号墓的二层台地上发现了一个双手被缚的人体骨骼,这个人体骨骼扭曲着身姿,双手蜷伏胸前,仿佛在展现生前的痛苦。他可能就是一个殉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