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镰介绍说：外蒙古的人回去之后，他们又觉得不踏实，立即又回来，要挖开埋葬他的尸体的那个地点，把他的尸体也运走，挖开一看是个空墓。他们之所以一定要拿这个人的尸体，实际上也是不踏实，这到底是不是黑喇嘛，是不是替身，是不是还有别的隐衷，他们弄不明白。

如此劳师远征而又疑神疑鬼，都因为黑喇嘛之死留下太多的疑点。蒙古牧民大都不相信丹毕加参会死在敌人的枪下。人们更愿意相信，像黑喇嘛这样一再绝处逢生的人物，不会轻易死去。所谓死去，只不过是暂时离开了黑戈壁，但他一定会回来。前往马鬃山的商队，也时时感到黑喇嘛还在黑戈壁，还在摆布着丝路行旅，觊觎着他们的辎重、财物、妻女和驼马。

看来，哈士纶至少在内心深处是认同这个看法的。他在《蒙古的人和神》中写道：只是在游牧民们营火周围，才悄悄传说着那个好斗的喇嘛快如箭羽一般的黑马，在城堡总溃逃前已从马厩里失踪了，还传说他漂亮的雕花银鞍并不在巴勒丹道尔吉带回库伦（乌兰巴托）的战利品中。还传说在这个好斗的喇嘛住房前，常常用结实的银链拴住的凶猛的看门狗，依然潜藏在城堡附近，等待它主人的归来……

杨镰介绍说：有一个很有名的故事，在他死了不久，有一个探险家路过这里，就想来看看黑喇嘛，结果到这来只发现了有两个牧民，死死地守在这，就不走，还在他那个厨房里做饭，还接待客人，就问黑喇嘛呢，黑喇嘛已经不在了，就这么突然失去了，就好像原来是一个非常充满的空间，突然变成了一个真空，所以民间一直有很多传说。

关于黑戈壁的这段传奇，文献记载很少，范长江在《中国的西北角》一书中，提到了这次屠杀事件：（马鬃）山中现住有不到一百家的蒙古人，大半为外蒙古独立以后，不容于新政权之蒙民，过去时与外蒙武装冲突，经外蒙派人入山大屠杀一次后，本有五六百家之蒙民，现在凋零到只有几十家了。

范长江到酒泉一带采访的时间是1936年2月，距黑喇嘛覆灭也就十二年左右，因此，这段记载是最真实可信的。

如今，找到了黑喇嘛城堡的具体位置，对于破解这个历史之谜是个了不起的突破。

杨镰介绍说：这个地带是黑戈壁的腹心地带，马鬃山的一个要害位置。就在这个位置上出现了这样一个建筑，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了，不要能再有别的选择和别的可能性了，它已经把别的选择全部淘汰掉了。来的时候我们非常兴奋和激动，因为这个历史的谜底已经展现在大家跟前了，确实有黑喇嘛这个人，确实黑喇嘛这个人在他的一生中对内陆亚洲的历史产生过极大的影响，因为他深刻影响了当时蒙古、俄罗斯、中国整个的地缘政治格局，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他应该是非常重要的历史文物。已经死去了80多年，他已经完全成了历史的一部分了。

杨镰兴冲冲地走下山坡，突然，他被脚底下的一行大字惊得目瞪口呆……

杨镰清楚地看到，山下的平滩上镶嵌着四个黑色大字：“敦煌天杰”。

这是一个特意修整过的山前缓坡，就在要塞的警戒区之内，地面明显与附近不同，像是有人细心地清理过，灰色的沙碛上，用黑色的砾石镶嵌着大字。

“敦煌天杰”这几个字是汉字，而且是仿宋体的美术字。黑喇嘛是蒙古族，但制作者却没有用蒙文书写，在“敦煌天杰”之下，还有一行字迹注明了制作时间。

1997年9月10日，是在黑喇嘛被刺杀七十多年之后。这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什么人专程到此，非要以这种大地铭文的奇特方式，来表达自己对黑喇嘛的评价呢？会不会是黑喇嘛余党的后人所为？

杨镰介绍说：这个敦煌天杰叫我们感到非常震惊的是什么？一个是非常奇怪，因为第一张黑喇嘛的照片他是安西人，属于敦煌管。怎么会拿敦煌来称他？因为敦煌实际是咱们一个历史文明象征，很少有这么称呼黑喇嘛的。

在这几十平方米的山坡上，至少有7组铭文。这错落有致的铭文，使山坡组成一处名副其实的“碑林”。除了“敦煌天杰”，其他的铭文都不那样清晰了。“敦煌天杰”是工整得有些拘谨的汉字（美术字），另外一组是蒙古文字。同行的马鬃山镇副书记娜仁娜认为这几个字像是蒙文的‘巴特尔’——英雄” 。显然，这个巨大的平滩，其实是用汉文、用蒙文表达了同一个意思：豪杰，英雄，勇士。而真正的问题是：为什么在早已经荒无一人的、远离现实生活的要塞遗址的山体上，会出现对黑喇嘛的与现行观点并不一致的评价？

杨镰介绍说：这个地点很奇怪的就是，正好和当年抛弃黑喇嘛的尸体的地点一致，就是说从那个碉堡下来之后，扔在了碉堡山的东南方的山脚下的一片开阔地上，说明做这个铭文的人肯定知道历史往事，肯定他的年龄应该至少比我大10岁以上。

大风如鞭，对赤裸的山野不分青红皂白地实施着鞭刑。黑喇嘛和他的要塞，从1924年那个沉阴的午后起，就在这里示众。经历了80多年无情的鞭笞与拷问，这场旷日持久的缺席审判，至今仍然未作出一个完整的判决。而我们的探寻就是试图为这份“判决”提供新的证词。

达布是一位退伍军人，曾经在边防线上站岗放哨。听说他收集到了一些黑喇嘛部下的遗物。我们下一步的寻访需要他带路。

第二天达布特地请了一天假，带我们前往中蒙边境。

从马鬃山镇到边境线，有一百多公里的山路。一连翻过好几座山后，前面出现了一片开阔地，远远地就看见一座长城形状的巨大建筑，在黑戈壁的衬托下格外显眼。这就是整个黑戈壁上最富丽堂皇的建筑——国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