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玉勐做陶时,女儿玉单罕都是玉勐最得力的助手。
这个泥把整个稻草和下面的木材都糊上了,您到时候从哪里点火呢?这都没有地方点火了。
玉勐:我可以再开一个口子。
那您开了这个口,把这个火点燃之后,这个口还要封上吗?
玉勐:还要封上。
还要封上,那这里面没有氧气啊?
玉勐:有的,等下你看嘛,我会给它搞个喘气的地方。
玉勐说的喘气就是通风,封闭的窑堆没有通风孔,里面是无法燃烧的。
刚刚在这上面扎了几个孔,她说这个是用来喘气的孔,我们现在已经知道它这个喘气的孔的作用了,在这里烧火,首先从第一个气孔就会冒出烟来,紧接着这个气孔也冒出烟来了。
玉勐:冒烟的话,就表明慢慢烘干着火了。
通过这些通风孔,玉勐还可以随时观测窑内的情况。
这炉窑大概什么时候能烧好?
玉勐:一般来说,如果多的话,明天一天,后天早上就可以起窑。
估计可能会烧得怎么样?
玉勐:我还不会估计。
不知玉勐是真的无法预见最后的结果,还是有意留给我们一个悬念,所有的人都忐忑不安。
焙烧是制陶最关键的工序。由于火力不集中,温度不高,陶器的烧成率很低,露天烧陶的技术很早就被淘汰了。还在新石器时代,黄河流域的原始先民就倾尽创意,建立了人类历史上的首座陶窑,他们将陶罐入窑,在陶罐下面生火,于地面挖孔供火焰和热气上升,保证窑内温度,这堪称是新石器时代的科技奇迹。
而现代版纳人的烧陶方式,看起来甚至比远古先民们的还要简陋,这个露天窑能把那200多件土陶烧熟吗?
就在我们焦心等待的第二天,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玉勐的露天窑刚烧一天,会受大雨的影响吗?
时值8月,西双版纳正逢雨季,天气经常变化无常。
大雨刚歇,摄制组就冲到玉勐家中。
经验丰富的玉勐原来早有防范,露天窑安然无恙。
在约定起窑的第三天,摄制组一早就赶到了玉勐家,眼前的情形让我们大吃一惊。
记得前天还有这么高,现在就完全塌下来了。
玉勐:因为底下是柴火,柴火一烧光它就塌下去了。
我们个个提心吊胆,玉勐却是成竹在胸。
玉勐:这个就是烧得好。
这个就是烧得好,声音非常的清脆。
玉勐:如果烧不好嘛,这就说明火不够。
烧得不好的话,声音就是闷的。
玉勐:闷,烧不够嘛。
瓷器的声音越清脆,表示质地越佳,而“瓷器”的称谓也正是源于敲击时所发出的声音。玉勐解释说,只要在稻草外密密实实地糊上黄泥,整个草堆就等同于一个窑堆,只要火不熄灭,窑内的温度就会保持在800度以上,自然能把陶烧熟。
这200件土陶,件件呈现砖红的颜色,音色清脆,玉勐十分得意:嗯,我从第一回烧成功以后,每次烧窑都能烧得这么成功,不会有什么别的差错。
但这种陶器属于低温烧制,比起现代高温烧制的陶器,仍是差强人意,这种古老的制作方式为什么能够在版纳如此完整地保留下来呢?
罗钰研究员认为,过去西双版纳傣族居住的地区,天气比较热,容易生病,来的人比较少,造成地区的封闭,加上过去交通条件的不发达,也造成了这一地区的封闭,在经济条件和交通条件封闭的情况下,就很有可能把大量原始社会的一些制作工艺的遗迹保留了下来。
西双版纳远离中原,是一个相对封闭的地理单元,偏远的位置过滤掉不少外来文化的影响。
加上慢轮制陶的制作技艺十分简单,原料随处都是,烧制也很方便,对于那些上了年纪的傣族人来说,土陶仍旧是居家生活、礼佛祭祀时的首选用品。原始技艺就这样和傣家人的生活一起延续了下来,无论岁月迁徙,世事流转。
这个保存了至少4000年的工艺样本,今天成了人们解开历史之谜的钥匙,在它的引领下,我们终于能够穿越时空隧道,感受先民们的想象和智慧了。
玉勐年届50,正是知天命的年纪,冥冥中,她是否感知到了古老技艺传承的艰辛,因而固执地坚守祖先的传统呢?
玉勐告诉我们说:我有两个娃娃,有一个儿子有一个姑娘,儿子身上带病不能坐下来做陶,指望的就是姑娘。
但女儿玉单罕却并不想继承母亲的衣钵。
玉单罕:我想先把自己想做的事先做了。
你现在最想做的什么呢?
玉单罕:我啊,我想找一个稳定的工作。
做陶不稳定吗?
玉单罕:做陶也稳定嘛,但是想在政府机关工作嘛,那样嘛,女人嘛,做点那种工作很不累嘛。
得做陶还是很累是吧?
玉单罕:做陶要累,要自己取土、舂土,这个真的很累,不要看着这样做,哎呀,好像几分钟就做完了一个,其实真的很累的,还要拿柴,稻草也要到田里去堆,堆了再拿回来,柴火也要劈什么的,真的很累的。
女儿玉单罕的回答并没有让玉勐失去信心,她说:现在还有一个孙女,如果她有决心,我会把手艺教给她。
玉勐的孙女名叫玉香忠,不到5岁。
泥土仿佛是人类最初始的玩具,小玉对泥土自然有种天然的亲近感,她会成为傣族慢轮制陶的传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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