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止于至善,达到四合
一说“天合”。天,什么意思?天,天帝、天时、天意、天道等等有多种解释,我在这里侧重说是天时。司马迁说过:“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就是探究、探索、研究天和人之间的关系。汉朝董仲舒在《春秋繁露》中说过:“天人之际,合二而一。”通常说的就是天人合一。看来,从汉朝的司马迁、董仲舒等等一直到今人,也都在探讨天和人的关系,怎么来做到天合。天时,有大天时,有小天时,魏源在《圣武记》中说过,“小天时决利钝”,器械,利和钝,刀刃,利和钝,“大天时决兴亡”。一个人做事情,小天时做小事情,大天时做大事情,成大事业者,必有大天时。怎么做到天合?我想有两点应当特别注意:一点,察知于时;二,顺应天时。你要顺应天时,首先要察知天时。大家都很熟悉一句话:“知时务者为俊杰”,什么叫知时务啊?知时务那个“时”就是要察知天时。
大的天时,臂如说元明之际、明清之际、清民,民,民国,清民之际,这是三个大的天时。也有小天时,我举我个人一个例子。十年“文革”,我回顾起来主要做了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情,我即不参加“保皇派”,也不参加“造反派”,我是“逍遥派”,利用这个时间,也就是利用这个天时,看书、写书,写出了一个《努尔哈赤传》的书稿。“文革”刚一结束就出版了,当时书很少,所以发行很好,最近又重印,北京出版社重印,重印几次都卖完了,台湾提出来要在台湾再印。第二件事情就是“大串联”,我就利用这个小天时,从北京骑着自行车,沿着京杭大运河一直往南骑,骑到京杭大运河的终点杭州。后来回顾起来,在“文革”期间这两件事情对我研究明清史,对我学习历史、了解社会,可以说是收获非常之大。就是“文革”时期同样是一个天时,这个天时对每个人都是平等的,就是怎么样顺应天时,怎么样利用天时,做一点事情。所以,“四合”第一条是天合,一个人要做一点事情,首先必须要天合。怎么天合?是察知天时,顺应天时,在这里面要做事情。
二说“地合”。《大学》讲“止于至善”,“止于至善”要处理跟天的关系,天合,还要处理跟地的关系,地合。人不是悬在半空,是两脚落在实地上,所以观察问题、处理问题就要地合。地合关键是两条,一条是察知地利,一条是利用地利。我先说察知地利,地利对一个人、一个单位、一个企业,甚至于一支军队,太重要了。举个例子来说,大家都知道清太宗努尔哈赤从今辽宁省抚顺市新宾满族自治县永陵镇老城村,就是赫图阿拉这么一个山沟里头起来打天下,他占了一个地利,同地合。地利当然多方面因素了,包括地理位置、山川形胜、物产资源等等。就以地理位置来说,赫图阿拉离当时明朝的京城不远不近,大家想想看,如果努尔合赤起兵在黑龙江的漠河,他能成事吗?如果努尔哈赤起兵不是在赫图阿拉,是在通州,你稍微有一点动静,就把你扑灭、剿灭,也不可能成事。所以成大事,要有大地利,成小事要有小地利。
我在北京读书,在北京想要看点书、做点研究,我就不认识地利。你身在北京,不了解北京的地利。我曾祖父、祖父、父亲、我这四代在北京了,你怎么还不知道北京啊?这是起码的常识,我不知道这个地利。我开始要学先秦史,学先秦史哪儿有利?你要学商,那就安阳有利;学周,陕西有利;学秦,也是陕西有利。那你学先秦史,在北京你没有考古、那么多考古材料。一个老先生杨向奎先生跟我说,你在北京,你不能学先秦史,你要在西安你就学先秦史。那我学什么呢?你在北京,你要学清史,因为清朝都城在北京,清朝的宫廷、坛庙、皇家园林在北京,清代大量的宫廷档案在北京,清朝的文献集中在北京,还有北京有众多的专家学者。我一想有道理,道理是什么?就是地利。身在北京,没有看到北京地利,杨先生给我指出才知道,利用北京这个地利研究清史,条件自然会比其它地方好一些。后来我回想过,我学习清史、学习满学,如果说有一点点成绩的话,我想“地合”是一个重要因素。
三说“人合”。“人合”大家都很熟悉,也很重要。我想是不是可以这么说,人合做多大,事业做多大。我再举一个例子,康熙皇帝过年,怎么来促使“人合”?我就讲正月初一这一天,康熙皇帝都做什么:丑时,两点左右,起床准备;寅时,四点左右,率领王公、贝勒等到堂子祭天,什么意思呢——促使宗室、觉罗合;卯时,六点左右,康熙带领内大臣等等向皇太后叩贺新年,什么意思——家庭合;辰时,八点左右,在太和殿,用我们今天话来说,举行团拜,什么意思——就是君臣合;巳时,就是十点左右,在保和殿,外藩蒙古诸王等等在这里朝贺、交谈、喝茶,什么意思——就是促进民族合。就是说从早上两点到晚上十点钟,忙活一天。开始我不太明白,这么烦琐的礼仪;后来我想,就是一个字,利用正月初一,新年,促使家庭、君臣、官民和谐,合,就是人合。
人合,我再举我个人一个例子。六十年代,“文革”前,我下放,下放一个农场劳动。劳动的时候我就看书,看线装书,看这个线装书,包个书皮,还写上“祝毛主席万寿无疆”,就这本书。有一天领导找我谈话,说你看“封资修”“封”字那个线装书了?我说是的。你知道到这个地方做什么来了?我说我知道,八个字:“下放劳动,改造思想”。那你不好好改造思想,你怎么看“封资修”“封”字的线装书啊?我说我是学清史的,清朝康熙、雍正、乾隆时没有洋装书,所有书都是线装的啊。他说你回去吧,我说坏了,肯定要开批判会,拿我做典型批判。一周以后又找我了,说仔细考虑了,你这种学习精神是可贵的,但是这么做在群众中造成不好影响,你这样子吧,给你排夜排,晚上值夜班。农村不是由看瓜的草棚吗,你在那里值夜班去,白天大家都下地了,你在屋子里头你看书可以看,这样你既可以看书,保持你这个优点,又避免在群众中造成不良影响。不容易,当时这样的领导的确是不容易,我很感谢这位姓马的一位先生。后来我想了,也可以借这个事开你批判会啊,当时说实在话,我就有一句话,叫做夹着尾巴做人,处处很谦虚,尽量少说话,干活卖力气,群众关系比较好,领导对我呢觉得我这个人也不调皮,也在那儿改造思想,所以这件事情就这么处理了,所以我后来想,处理周围的人事关系,这个人合是很重要的,同样一件事,人合一个结果,人不合又一个结果。
四说“己合”。一个人的修养,要“止于至善”,光有“天合”“地合”“人合”还不够,更重要的“己合”。“己合”什么意思?我想三个平衡:一,心理平衡;二,生理平衡;三,伦理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