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礼起于何也?曰:人生而有欲,欲而不得,则不能无求。求而无度量分界,则不能不争;争则乱,乱则穷。先王恶其乱也,故制礼义以分之,以养人之欲,给人之求。使欲必不穷于物,物必不屈于欲。两者相持而长,是礼之所起也。《礼论》]
在这里,苟子实际上谈了两层关系:人与自然(物)的关系,人与人的关系。“物”是有限的,而人欲却是无限的,所以必须以“礼”来约束欲,使物与欲保持平衡,而不至于让欲淹没了物:“使欲必不穷乎物,物必不屈于欲。两者相持而长。”这里我们明显地看到贫乏的自然环境是礼所产生的首要原因。另一方面,物的有限,必然引起人的争夺。这人类内部的争斗会导致混乱与无秩序,混乱而无秩序必然会降低人与自然抗衡的能力,就会更加穷困。所以,礼的另一功能便是协调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孟子从辞让之心谈礼,属于道德的范畴,其对象乃是人的道德自觉自律,它最终产生的是义务思想;而荀子从争夺之心谈礼,则显然是属于法的范畴,其对象乃是物的“度量分界”,它最终产生的是权利思想。
“礼”如何使人不争不夺,各安其分呢?荀子的“礼”的第一功能便是给人分等级:
两人地位相等,就不能互相役使,比如贵者不能去侍奉贵者,贱者也不能去使唤贱者,这是天数——先王厌恶这种混乱而无秩序的状态,就制定了礼义来人为地分出贵贱贫富来,然后让他们互相制约,是治理天下的根本。
[原文:夫两贵之不能相事,两贱之不能相使,是天数也。……先王恶其乱也,故制礼义以分之,使有贫富贵贱之等,足以相兼临者,是养天下之本也。《王制》]
两人地位相等,就不能互相役使,怎么办?分!用‘礼”的方法把他们分出贵残贫富来!然后让他们互相制约。他还引《尚书》中的话说:“维齐非齐”,不齐才能齐!他又说“斩(崭)而齐,枉而顺,不同而一,夫是之谓人伦”——参差才是整齐,弯曲才能顺畅,不同才是一致——这就是所谓的人的社会等级!
这种等级是由生到死都不能逾越的,在《礼论》中,讲丧礼,天子如何,诸侯如何,大夫如何,士如何,庶人如何,从棺材的厚度到聚丧的范围,都-丝而不能苟。
讲到社会人伦,他要“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妇妇”:
请问为人君?曰:“以礼分施,均遍而不偏。”
请问为人臣?曰:“以礼侍君,忠顺而不懈。”
请问为人父?曰:“宽惠而有礼。”
请问为人子?曰:“敬爱而致文。”
请问为人兄?曰:“慈爱而见。”
友。请问为人弟?曰:“敬诎而不苟。”
请问为人夫?曰:“致功而不流,致临而有辨。”
请问为人妻?曰:“夫有礼则柔从听侍,夫无礼则恐惧而自竦也。”
《君道》
除此之外,还有“农农士士工工商商”,他也都一一划定他们的职分。“农以力尽田,贾以察尽财,百工以巧尽械器,士大夫以上至于公侯莫不以仁厚知能尽官职。夫是之谓至平。”《王制》篇中,荀子不厌其烦地规定百官的职责权力与义务:司徒、司马、太师、司空、治田,虞师、乡师,工师、伛巫、治市、司寇、军宰、辟公、天王,各负什么贵,各有什么权。荀子果真是一位宰相之人!
荀子的“礼抬”思想,实在是两千年中国封建社会的政治纲领,伦理纲领。直到十九世纪,被人称为第一代启蒙思想家的龚自珍,还在写《平均篇》,还在宣扬“有天下者,莫高于平之之尚也”。而这“平”,又正是荀子式的不平之平.比如喝汤,“君取盂焉,臣取勺也,民取卮焉”——君喝一大盆,臣喝一大勺,民喝一小酒盅!对这种礼,荀子宣称:
天下从之者治,不从者乱,从之者安,不从者危,从之者存,不从者亡,小人不能测也。
我是“小人”,我“不能测”知荀子的高论。这不是我的无知,而是作为一个社会底层的普通民众,我对这种分配方法,当然是不能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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