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宋江无时无刻不处在矛盾中,这些矛盾在我们今天的读者看来虚伪而可憎,但对于那时的宋江和那时的人们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真实和无奈呢?
在这些矛盾里最为突出的是宋江在梁山的事业和仕途追求(后期表现为招安)之间的徘徊。正式上梁山之前,宋江和后来的很多降将一样,不愿落草,不愿放弃自己正统的政治追求。他曾对父亲说:“官司见了,倒是有幸。明日孩儿躲在江湖上,撞了一班儿杀人放火的弟兄们,打在网里,如何能够见父亲面?”宁愿吃官司也不“同流合污”。后来晁盖等人接他上山劝他入伙时,他就说得更加过分了,把加人梁山看作是“上逆天理,下违父教”的事,那会使自己成为“不忠不孝”的人,他甚至以死相逼,拜倒在地。从这里可以看到宋江日后接受招安的思想根基,他就是一个在正统环境中长大,秉持正统思想的人,不由得他不去向往朝廷招安、封妻荫子、青史留名。最后,生存把他“逼上”了梁山,除了上梁山没有他法可以存活下去。只有在生存面前,政治追求才暂时退位。
上山之后,每一次出战前后,宋江其实也在经历着生存和追求的二难困境。出战的原因往往是为了救兄弟和夺钱粮,这两者都是关系着山寨生存的大事。如攻打祝家庄是为了救时迁,也是正好借机得粮食;打高唐州是为了救柴进,打青州是为了救孔明,打华州则为的是史进、鲁达。但在胜利之后,便冠上了“替天行道”的名号,从生存的需求走到了追求中去。其中最为典型的例子是赚卢俊义上山一节。在作战前,宋江声称“梁山泊寨中若得此人时,何怕官军缉捕,岂愁兵马来临?”是为着梁山泊生存的,是反政府的。但等到卢俊义加入之后,他又强调其有“贵人之相”、“豪杰之誉”,想借助其声誉地位及“力敌万人”的武艺,以求“归顺朝廷,建功立业,升迁官爵,使弟兄们尽生光彩。”又来到了追求功名的正途上,是归心政府的,向往招安的。
这样的徘徊不完全出于宋江的虚伪,这其实是人类普遍的本性。在未达到生存保障时,想到的只是生存,但在生存足以确认后,追求的欲念便浮现出来了。因为时代的变迁,今天我们没有办法从生存的立场上来看待那无法挣脱的困境。但多少时代、多少人,都在这样的徘徊中痛苦,宋江只是这种情绪的一个出口。
三、结语
宋江文学形象和历史形象的巨大差异,要回到作者那里去寻找答案,也要回到当时的时代去把握。在宋江文学形象的背后,是作者那颗火热又不平的心,是一个时代的挣扎与执着。一个缺乏感知和认同的文学人物是不会穿透时间空间仍然鲜活的,在解读宋江文学形象时,我们不能简单地做肯定或否定的二元结论。宋江丰富而多元的不同侧面表现的是作者不同的诉求和思考。
(责任编辑:慎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