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可见,元、白的“新乐府”并不是他们创造的文学形式,而止是继承杜甫的创造。所谓“新”,是指新的题目,并不是新的曲调。原有的乐府旧题,如“饮马长城窟”、“东门行”,“上留田”之类,都是曲调名;而杜甫、元稹、白居易所作,都是概括诗的内容,以定题目。这种所谓“乐府新题”,事实上只是诗题,而不是乐府题。因此,元稹不采用李绅的《乐府新题》而改为《新乐府》。白居易又跟着用这个名词,使文学史家对唐代乐府的认识,易有错误。我们应当知道:杜甫的《悲陈陶》、《哀江头》等作品,虽然摹仿乐府古题,自标新题,它们还是歌行体诗,而不是乐府。元稹、白居易的《新乐府》,也还是诗,可以称为乐府诗,而绝不是乐府。白居易把他自己的《秦中吟》十首,《新乐府》五十首编在“讽谕诗”四卷中,并不另分乐府一类,可见他自己也以为这些作品是诗而不是乐府。
唐诗中有许多用当时流行曲调名为标题的绝句或长短句诗,例如“凉州词”、“甘州”、“伊州”、“胡渭州”、“征步郎”、“回波乐”等等,倒是真正的唐代新乐府。白居易自己也有“乐世”、“急世乐”、“何满子”、“杨柳枝”等作品,都用曲调名为题目,而且正是谱入这些曲子里令伶人歌唱的,这也是名副其实的唐代新乐府。《全唐诗》卷前有《乐府》十三卷,其取舍标准,颇有问题,还可以商榷,但杜甫、元稹、白居易以及其他诗人所作“新乐府”,都不予收录,这一点却是不错的。郭茂倩《乐府诗集》收入了元、白《新乐府》,对“新乐府”这个名词也不作分析解释,可知郭氏对唐代乐府的认识还没有清楚。
一九八四年十一月五日
①白居易对于诗的观点,主要见于他的《与元九书》,《新乐府序》,本文中所用,或引原文,或用意译,不再逐一注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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