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典琴论之三:“乱”声(4)
2010-11-03 10:04
《水浒》未完成,且有很多续本,后三十回罗续本是一般常见的,金圣叹曾骂其横添狗尾。只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在没有更好的代替之前,暂时合成为一
《水浒》未完成,且有很多续本,后三十回罗续本是一般常见的,金圣叹曾骂其“横添狗尾”。只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在没有更好的代替之前,暂时合成为一个本子。
“乱声”也是《广陵散》的续本,绝对非原作。因此不必拘泥。
为什么我们不能用那十八个命题自己创造一些音乐呢?为什么不能用西方的12平均律,用交响乐,甚至“噪音”重新发展该曲的旋律。这不是不可能的。前一半是古琴独奏,后一半乐队上来,以壮丽抒情的方式升华整个乐曲,就算是失败,也总算是往前走了一步。峻迹、守质、归政、誓毕、终思、同志、用事、辞乡、气冲、微行……多好的标题!几乎每一个都可以独立写一首乐曲。到目前为止,已有几首被改编的《广陵散》(譬如周龙的同名管弦乐曲,或杨宝智根据吴文光版本改编的小提琴与钢琴奏鸣曲),但主要是技巧上的再现。远远不够。
这首千年大曲实际上一直是处于木乃伊状态被欣赏的。
为什么《广陵散》不能有先锋戏剧、地下电影、装置艺术、大地艺术……。是不是这个典故真的已经失去魅力了,老了,废了?
乱声,应该是一种音乐空间。
这个空间早就由聂政、杜夔或者别的什么古人留给我们了,但我们却一直不能去居住。看到西方音乐走出战前的困境,看到先锋艺术的自由,古琴乃至整个民乐是很惭愧的。最近的一些与电声合作的古琴和别的民乐似乎在开始走这条路,但主要目的是市场,而不是态度。现代琴人如果不改变自己的态度,将永远是古琴的阻力,甚至反而会成为罪人。前不久听吴文光先生专集《列子御风》,其混糅西方音乐的境界让我想起老子的两句话:一是“绵绵若存,用之不勤”;还有就是“大巧若拙”。“乱”作为一种音乐的高潮,有时是需要一些“拙”气的。不是墨守成规的拙,而是糊涂,随意和直觉的拙,是胡思乱想的拙,是跳跃性思维的拙。太精细聪颖,计划得失的人是成不了大器的。据说有人将一团无数聪明人都无法解开的复杂连环结送给亚历山大大帝,希望这位征服过东方的君主能解开。而亚历山大直接抽出自己的剑,用力一砍,连环结立刻从当中绷散了。对于一些没有价值的麻烦和废物,减法永远比加法好。
我是赞成将现存的“乱声”砍了重写的人,只保留标题。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广陵散》最伟大的遗产其实是一个悖论:因为它没有完成,所以我们永远可以自由地,不断地去完成。
(责任编辑:潇湘夜雨)